“我剛才跟大家說過的大家都記住了噢，攝影其實很簡單，要結構，同時也要解構，有的時候呢我們是結構解構，有的時候又是在解構結構……”
“對啦，你們看，這塊機場的天花板也可以玩出很多花樣，攝影師根本拼的不是設備，就你們手頭的智能手機，就完全夠用了……”
“之前在上海談business，都是話擺到檯面上說，然後大家按照reach的agreement去execute，真的很不understand why 明明agree的東西說change 就change……”
“Sue我當然consider過啦，但是他們根本 have no spirit of contract，sue的話duration又很長，為這樣level的case耽誤too much time顯然不make sense……好啦好啦，forget it，等我tomorrow到office再說，我馬上boarding了，好好的have a snap，不然body都hold不住了……”
“登機了，到了上海跟你說，麼麼噠~等我給你拍個自拍，愛你！”
每次登機的排隊現場，都像是一場精彩紛呈的浮世繪，尤其是像這樣臨近春節的冬天裡。
帶手機攝影團的導遊拿出手機，從機場開始現身說法，對著天花板鋼筋的一陣猛拍；而那邊廂西裝革履不知道來自廣告、法律還是金融行業的白領，正用著不知道應該說中文裡夾雜著英文，還是英文中夾雜著漢語的方式，向同事抱怨著出師不利；好在還是有那麼幾份奔襲千里萬里，不為飛向某地，只為飛向某人的想念。讓這個冗長的排隊歷程，也不盡是苦笑連連。
“美是刺眼的，大多數人根本就看不到。”
起飛後，面對穿過雲層遇見的絕美夕陽，無論是念念有詞的導遊、學習攝影的阿姨們還是西裝革履的精英，都統一bia幾一下，關掉了太陽。
旁邊剛準備沐一場高空夕陽浴的嘻哈少年擺了擺手，繼續戴上耳機，閉上眼神遊在動次打次裡。不過也沒關係，左側的舷窗尚在自己的把握之中：高懸的月亮帶著清晰的溝壑，正逐漸隱沒在層次分明的天色中……
上海的冬天喜陰少晴，這樣的月色在飛機落地後便消弭了個乾淨。水汽氤氳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裡，霧氣朦朧，那些過去一眼就能看透的繁華，如今也填增了一份神秘的氣氛。
“您好，和頤至尚酒店到了。”
已過11點依舊燈火通明、車水馬龍的陸家嘴中心，如果不是車就不偏不倚地就停在這裡，恐怕難以相信300多塊能訂到如此中心地段的酒店。
而要到第二天早上醒過來，拉開窗簾，才發現原是枕著“軍刀”和“起子”睡了一夜。在這座城市工作和生活多年，換過很多住處，卻是經年許久，沒有這種彷彿初見的驚喜了。
沒有哪個上海人會熱衷於登上東方明珠、金茂大廈、環球金融中心（起子）和上海中心（軍刀）這幾個陸家嘴四件套。就如同北京人不會凌晨起床去看天安門升旗，成都人根本不可能去寬窄巷子尋求一個採耳服務一樣，似乎遊人們有遊人們的打卡點，本地人有本地人的尋覓處。
究竟誰人行經處，算作魔都真本色呢？與其喝著咖啡胡思亂想，不如在這暖冬小雨裡，放掉一整天的工作，把於這座城市的萬千記憶、經驗和體悟暫時放下，以一個純然遊客的心態，用腳步去丈量目之所及的這片“鋼鐵森林”。
陸家嘴中心就在酒店的對街，在巴黎就紅得發紫，人潮如織的老佛爺百貨，把進入國內的第一家店裝進了這裡。瑪莎拉蒂體驗店、喜茶2.0版本、進賢路的熱店蘭心餐廳，琳琅滿目的買手店、潮品店，花樣繁多包羅各種菜式的餐廳，一個陸家嘴進階版的嘉裡中心躍然而立。
/ 瑪莎拉蒂的麻將套裝
/ 喪文化大行其是 買手店和展覽都緊跟著“大勢”
一個網紅商場在別的地方自然是可以獨當一面的，但在陸家嘴卻不一定。畢竟軍刀樓上，也多得是令人驚喜的新業態。過去盛傳的上海誠品並沒有落地於此，取而代之的是一家過去並不出名的“朵雲書院”。
街面上下著小雨，大霧鎖江的天氣，52樓的景緻與101樓相比並沒有什麼差異。和電梯的超重感一起到來的，是立於雲端的漂浮感。
琳琅滿目圖書區域分作黑白兩塊，“網紅”系讀者和專業系讀者涇渭分明、互不打擾。當然若是有閒情逸致，點上一壺茶，配幾層甜品塔，眺望著東方明珠，面對著金茂大廈，發個呆、看個書、吹個牛，也是一個不錯的選項。
/ 朵雲書院的下午茶套餐還不錯，叫下午茶，早茶也是可以的
從來不質疑陸家嘴代表著上海最精緻的生活，少說也是之一。《歡樂頌》、《我的前半生》這些在上海取景拍攝的影視劇，但凡涉及到高逼格會面、商務活動、餐飲，不來陸家嘴那是不可能的，IFC、濱江大道這些逼格生活打卡點統統都不會同意。
只是當冬日的冷雨不留情地穿過帽簷，打到臉上的時候，金融、法律、諮詢公司的金領白領們卻在這些往日穿梭的街道間隱身了起來。陸家嘴的核心天橋也鮮見的只有三三兩兩幾個人走過，沒有人抬頭看東方明珠，轉身看軍刀和起子，雨水漫過的地上很滑，腳下的每一步都要留心。
他們是這座效率城市的服務者，或清掃著垃圾落葉，或運送著不願雨天出門白領們的午餐外賣，他們腳步匆忙，他們神情嚴肅，這些道路和大樓，他們比誰都熟悉，卻又比誰都要陌生。
冬天又是雨天，遊客也似乎少了起來。路邊兜售各景點門票的，看到一個人路過，好幾個人都一起上前招呼。起子和軍刀多少也因為帶人遊玩而登過，但就在東方明珠一側的海洋館，確實是沒有去過。
三層樓的海洋館，有許許多多不同種類大大小小的海洋生物。原本只是不好意思拒絕，做好準備要走馬觀花的遊玩，卻還是被水母館和深海隧道所震撼。
沒有什麼比海洋館更像一個幻象了，走在這一個缸子和另一個缸子之間，看那些生物，或靜如處子，或動如狡兔，你注視著它們，它們偶爾也停下來瞥你一眼，你清醒地知道這是假的，它們又何嘗不知此海非彼海。當動物保護協會發問，它們自由麼，它們快樂麼的時候，水族館的人應該直接反問——
那你呢？你自由麼，你快樂麼？
冬日的困獸猶鬥，是缸中的魚嗎，還是你我？究竟是我們在看著缸中的魚，還是魚在看著缸中的我們，誰知呢？
把缸中之魚想作莊周夢蝶，顯得有些痴人說夢了。不知道是不是為了迎合這個話題，出了海洋館之後小雨變作了大雨，半滴雨半塊冰渣，簌簌地往行人的雨傘和外套上抖。如若不是因為暖冬，這應該是上海2020的第一場雪，那就權當它是雪吧。
酒店對面的大樓像極了科幻片裡的中國建築，密密麻麻的廣告牌全是日料。許是一個日本料理風情樓之類的設定，衾雨天涼，來一鍋壽喜正好。
暖冬的雪只是雨
鋼鐵森林披著濃雲
一副惺忪的睡眼
拼命眨巴不已
是深夜的雨在呼吸
是調快了的表
是顛倒過後的黑白
是拉麵打開後
煙霧裡的迷茫
遠方是何方
何處是此處
我今夜不在德令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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