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娥
娥当护士后，就变成了风一样的女子。
爱人却一直忘不了，娥当护士前的样子，安静、文雅、淑女，蹬双八厘米的高跟鞋，优雅地走成一道婀娜多姿的风景，令他痴迷。
娥换上平底护士鞋，这样的日子就一去不复返了。
每天，“快、快、快”，像机关枪里“突突突”的子弹，从娥的嘴里射出来。
快，起床了，快，送我去车站。娥在镇卫生院上班，从家到汽车站，开车10分钟，车站到单位，坐公交30分钟。娥不会开车，爱人心疼她，每天送她到车站。
娥上了公交车，也会一直问司机，师傅，什么时候出发？
司机天天跑车，认识急性子的娥。有时候对她爱理不理，有时候会不耐烦地说，到点自然就开了，催什么催。
娥不再问，将催促换成不停地看手机时间，看车头悬着的时针，看得司机忍不住了，悄悄提前了几分钟开车。
娥到单位，开早会、查房、询问、打针……身子旋转成一个飞快的陀螺，在卫生院穿梭。
镇卫生院，不大，两栋楼，医生加护士，不到十个人，却要服务小镇两万多人。小镇人买了医疗保险，小病吃药，大病住院，小镇卫生院天天人来人往。
娥怀了孕，拖着笨重的身子，依然忙得像陀螺，直到生了娃，才终于停了下来。娥抱着小小的儿子，轻手轻脚，给儿子唱儿歌，轻言细语。爱人恍惚间似乎又看到穿平底护士鞋之前的娥了。
儿子七个月，娥产假到期。可儿子还没断奶，娥每天早早起床，将母乳挤在奶瓶里放冰箱里，给儿子留着，下午再提前一个小时回家哺乳。
儿子八个多月，疫情爆发。小镇与湖北一山之隔，镇卫生院进入紧急备战状态。护士娥一马当先，戴上口罩，穿上防护服，路口测体温，进村入户筛查疑似病人，在医院救治，忙得恨不能多出一双脚。
娥担心回家影响家人，娥甚至也没时间回家，娥只好得空在手机里与爱人、儿子视频。看到吃惯母乳的儿子一次次推开递到嘴边的牛奶，娥的眼泪流得比儿子还多。
娥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多久，镇卫生院出现了疑似病例，还确诊了1例。娥天天戴着口罩、手套，穿着防护服工作。娥饱满的乳房溢出的乳汁常常湿透了娥的衣服，娥很难受，却不便处理。娥只好用上回奶的土方子，她采来一大把竹叶，用保温杯泡上，两杯竹叶水下肚，娥的乳汁便如退潮的海。娥松了一口气，一心一意忙起工作，下班后想起儿子，娥的心里才酸酸的，空空的。
娥和医生送一个病人转院市一医院，回来经过县城，医生下车采购医疗物资，车停在离娥家不远的药店前。娥想起好久没见面的儿子，和医生商量后，赶紧给爱人打了个电话。爱人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提着一袋换洗衣服、一个饭盒，3分钟后出现在娥的面前。
停下，你停下。娥后退着，指指旁边的花坛，示意着。爱人将东西放在花坛边上，抱着孩子离花坛两米远。
乖，叫妈妈！娥冲儿子张开双臂，做了一个拥抱的姿势。
儿子看着娥，却往爱人怀里拱。
是妈妈，妈妈换件衣服就不认识了？爱人转动着身子，让儿子小脸朝向娥。叫妈妈，不想妈妈了？
不想就好，能少哭点。娥吸吸鼻子，忍住了夺眶的眼泪。娥记得，10几天前，儿子在娥的教导下，能偶尔吐出“麻，麻”的单音符号，娥感觉儿子那就是在叫妈妈，娥好想，再听到这样的声音。
娥蹲在花坛边，端起饭盒，酱香排骨、小炒牛肉的香气撩拨着娥的胃。娥吃着饭菜，看着爱人，盯着儿子，幸福，也酸楚。
叫妈妈呀。爱人看着狼吞虎咽的娥，一阵心疼,他指着娥，不停地诱导儿子。
娥，要回去了。医生采购回来，冲娥喊。
来了，娥丢下才吃一半的饭菜，跑向救护车，又回头说，老公，辛苦你了，等疫情结束，我带儿子，你休息。
碗筷要消毒，回家要洗手。娥的声音透过关住的车门传过来。
哎！换洗衣服！爱人的声音和地上的袋子，被风一样的娥，远远地丢在了车后。
来，乖儿子，爸爸教你叫妈妈！望着救护车远去的方向，爱人对儿子说。
爱人很后悔，咋就忘了教孩子叫妈妈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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