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兩個人的車站》的導演梁贊諾夫相關的那些往事


與《兩個人的車站》的導演梁贊諾夫相關的那些往事

俄羅斯導演梁贊諾夫

1955年,發端於愛倫堡的中篇小說《解凍》的解凍文學,如一縷清風也吹進了蘇聯電影界。這一年,28歲的導演艾利達爾·梁贊諾夫籌拍電影《狂歡之夜》,在這部圍繞狂歡節晚會的設計方案而生髮的令人捧腹的故事中,有一個非常重要的角色女大學生列娜。當電影劇本送至有關方面審查通過後,一位很有名氣的女演員希望擔綱《狂歡之夜》,她找到蘇共中央政治局委員替她到梁贊諾夫那裡說情。

1950年才從莫斯科電影學院畢業、之前只拍過5部紀錄片、《狂歡之夜》是他的第一部故事片,沒錯,資歷很淺,但是,梁贊諾夫毅然決然地拒絕了那位蘇共中央政治局委員,堅決起用了在他看來最最適合扮演列娜的柳德米拉·古爾琴珂。早年,詩人曼德爾施塔姆只是寫了一封信給蘇聯作協請求給他和妻子一個能安定下來的居所,就被打成了反革命。時光倒流10餘年,梁贊諾夫就膽敢拒絕蘇共政治局委員,等待他的將是什麼?幸運的是,梁贊諾夫成為導演很是時候,除了可以如願使用柳德米拉·古爾琴珂做自己第一部故事片的女主角外,還能夠拍攝像《狂歡之夜》這樣一部極有諷刺意味的電影。

可惜,我要到電影拍成後的30年才看到《狂歡之夜》。


與《兩個人的車站》的導演梁贊諾夫相關的那些往事

《狂歡之夜》海報

我剛剛開始看電影的時候,蘇聯電影對我就意味著《列寧在一九一八》和《列寧在十月》,成長期不知道花了多少時間給這兩部電影,後來,偏見地以為蘇聯電影就是這種長相的。1981年9月進入大學的第二天,學校就強制我們看電影《鄉村女教師》。其實,電影不錯,扮演瓦爾瓦拉·瓦西里耶夫那的女演員薇拉·瑪列茨卡婭,將女教師詮釋得溫婉、堅定又知性,可是學校非讓我們觀看電影的手段,讓我回憶起這部電影時,沒有多少好感,以致,2015年8月我穿梭在莫斯科新聖女公墓裡找尋我愛的作家、音樂家、藝術家永遠的棲息地時,幾次與薇拉·瑪列茨卡婭的雕像錯身而過,都沒有想過要站下來行一個注目禮。

1980年代,我們主要的娛樂手段是守著電視機在寥寥幾個頻道間來回選擇。選擇不多,所以選擇得特別慎重,一星期一期的《每週廣播電視報》到手後,總要認真仔細地將想看的電視節目用紅筆勾出來,遇到蘇聯電影《狂歡之夜》時,我的筆端還頓了頓。

辛虧看了。沒有想到,還在1955年的時候,蘇聯的電影就可以如此辛辣地譏諷官僚主義!

打那以後,開始追著梁贊諾夫的電影特別是喜劇片看。

2003年,我得到一個去法蘭克福參觀書展的機會,書展結束以後順道去了巴黎。一天晚上,照例在投宿的賓館附近瞎逛一陣後才回去休息,遇到我們團的幾位神色慌張地在大堂裡說著什麼,湊近一聽,原來我們團的一位團員用鑰匙開了自己房間的大門後,赫然發現一堆金髮男女正在床上雲雨,驚慌之下他趕緊拉上門奪路而逃,來到大堂原本想質問前臺的,卻因為不懂法語而不知如何是好。我也不懂法語,但我不相信會發生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遇到狀況的團友被我的固執激怒了,一定要讓我去見證“奇蹟”,結果,門裡是清理得非常整潔的房間,沒有他說的男人和女人。他呆了,拿著門卡左看右看,突然,一拍大腿,說:“我剛才去了4樓。”我搶過他的門卡一看,4516,他將4號樓516房間看成了416房間!我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來,他很尷尬,我只好向他解釋,想起了蘇聯的一部電影《命運的捉弄》。


與《兩個人的車站》的導演梁贊諾夫相關的那些往事

電影《命運的捉弄》海報

除夕之夜,家住莫斯科的外科醫生葉夫蓋尼·盧卡申在結婚前夜與幾個好友一起為了即將結束的單身生活而狂歡,喝得酩酊大醉。迷糊中盧卡申 錯上了飛往列寧格勒的飛機。飛機抵達,出租車司機將他送到了列寧格勒與莫斯科同一街名且同門牌的大樓前。盧卡申走上樓梯,找到了相同的門號,打開門鎖便一頭栽倒在床上酣睡起來。房主娜佳回來後發現自己家裡的創傷赫然躺著一個酒氣熏天的男人,不禁不驚失色。她搖醒盧卡申,兩個人經過 一場激烈的爭辯總算搞清事情的來龍去脈。自己的閨房裡躺著一個男人,任娜佳怎麼解釋,她的男友就是不相信她與盧卡申素昧平生。而盧卡申的女友,也不相信自己的男友會糊塗地躺在一個素不相識的女人的床上,兩個人憤而與對方分手,那麼好,梁贊諾夫就讓盧卡申與娜佳成了眷屬——人們總是詬病,梁贊諾夫的電影情節安排過於依賴巧合,如這部《命運的捉弄》,如果沒有盧卡申酒醉中去了錯誤的城市錯誤的街道錯誤的房間,故事將不會成立,那麼,有誰會粗心到“錯把杭州作汴州”呢?我喜歡《命運的捉弄》,儘管如此,也狐疑過其中的巧合。在第一次看到這部電影的20多年以後,生活用親眼所見摑了我一記耳光:所謂大師,總是能在錯綜複雜的世俗中犀利地看到其中的必然。

但是,像梁贊諾夫這樣每一部電影都能讓我在生活中找到現實依據的導演,也是空前恐怕也要絕後了,我要說的是他愛情三部曲的第二部《兩個人的車站》。

鋼琴家普拉東的妻子開車撞死了人,為了妻子免於被起訴而遭牢獄之災,普拉東甘願頂罪。在審判前的一個星期,普拉東趕回老家想見父親一面,他實在不知道還有沒有下一次見面了。途中,普拉東經過一個喧譁的車站時覺得餓了,就去車站餐廳想隨便吃點什麼,遇見了美麗的女服務薇拉。滿腹心事的普拉東哪裡看得見薇拉的美貌?只是一味抱怨餐廳的服務,這讓薇拉大光其火,兩人爭執起來繼而互相結怨。沒有想到,隨著言語來去,普拉東和薇拉越聊越投機,聊到後來普拉東甚至去了薇拉家作客,他這才發現,薇拉的生活有多艱難,對美人起了憐香惜玉之心。普拉東入獄後,害他入獄的妻子離他而去,倒是在車站遇見的薇拉,在家屬探視日這一天千里迢迢來看普拉東……


與《兩個人的車站》的導演梁贊諾夫相關的那些往事

兩個人的車站

又是一個無巧不成書的故事,我看到這部電影的時候已經是該片在蘇聯上映後的七八年了。1980年代後期,經歷過那段思想啟蒙運動以後,我們的日常生活一如從前那般艱難,每個月的工資我們必須精打細算著規劃,才能保證寶貝在下月發工資前總是有牛奶喝,可是,我們沒有氣餒過,因為我們的周遭有著如《兩個人的車站》裡流淌著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溫暖關懷,所以,我那麼喜歡《兩個人的車站》,一遍一遍地重看。饒是這樣,我只相信那是梁贊諾夫高於生活的編撰。

1992年,我們搬遷到先生學校分配給他的兩室戶公房裡。因為是學校為改善青年教師居住情況修建的房子,一棟樓裡都是和我們年齡相仿的同事或家屬,很容易在鄰居之外成為朋友,比如,我們一家跟102就經常在一起談天說地。時間一長,我們對102的王編輯和沈老師能成為夫妻產生了強烈的好奇,原因簡單,沈老師是福州人北京大學畢業,王編輯上海人華東師範大學畢業,這兩個像是完全沒有交集的人怎麼會相識相知繼而成為夫妻的?他們的回答是,《兩個人的車站》。原來,那年暑期將盡時,王編輯去北京開會,沈老師探家完畢回學校,他們都選擇了途中下車去曲阜祭拜孔子,結果在曲阜的火車站遇到了……“如果沒有看過《兩個人的車站》,就算在曲阜火車站遇見了,我們也不會搭識。”他們的兒子都已經5歲了,沈老師回憶起車站相遇的往事時,臉再一次羞紅了。

而我,在那個瞬間想的是,如果梁贊諾夫知道他的電影成全了千里之外一對中國男女的美滿婚姻,會做何感想?

不過,也因為愛情三部曲中的這兩部過於仰仗巧合的編劇手法,我最喜歡的是三部曲中的《辦公室的故事》:統計局局長卡盧金娜是個性格孤僻、言行和外表有點男性化的怪女人,職員們背後都叫她冷血動物。統計員諾瓦謝利採夫學生時代是個才華出眾的青年,但是現在卻變得窮困潦倒、未老先衰、唯唯諾諾。這兩個地位、性格相差懸殊的人經過幾次碰撞之後,卻都顯露出人性的本色和性格的閃光點來,於是,好事來了——很簡單的一個故事,卻因為其中的臺詞機鋒得太有魅力,而讓人喜歡:

女:昨天……,坐下,您說我絲毫沒有……沒有人的感情!

男:昨天我全是胡謅,您不必把我的話當真……

女:不……應該認真對待,因為你說出了我們局裡一些人的心裡話。您在大庭廣眾之下,對我進行誹謗、誣衊!

男:是誣衊……女:您所說的話都是謊言!

男:全是謊言……

女:是令人憤慨的謊言!這種謊言,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男:我也不同意……

女:您總是支支吾吾的!

男:我沒支支吾吾……

女:我沒法摸透您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

男:幹嘛要摸我?別摸我……

女:您說我鐵石心腸!

男:哪的話……豆腐心腸!

女:說我冷若冰霜!

男:不!您熱情奔放!

女:說我沒心肝!

男:您肝膽俱全!

女:說我乾巴巴的!

男:不!你溼乎乎的!

男:請原諒……

女:住嘴!請您不要再挖苦我了……

男:我沒有……,看在上帝的份上。我……我不過是……我並沒有想,我……我也不明白…… 我怎麼就說出個溼乎乎的……我是……我是想說您很善良……我真是這麼想說的


與《兩個人的車站》的導演梁贊諾夫相關的那些往事

《辦公室的故事》

看《辦公室的故事》的時候,還是譯製片當道之際,

猶記出色的話劇演員馮憲珍,將女局長的語氣語調再塑造得彷彿就是銀幕上的她在說著中文。

不看俄羅斯電影,久矣。聽聞一代電影大師艾利達爾·梁贊諾夫駕鶴西去,他的電影以及跟他的電影緊密相連的那些往事,滾滾而來。在腦子裡閃回他的愛情三部曲,不得不承認,過於依賴巧合讓梁贊諾夫的電影弱點明顯,但酷愛文學,喜愛普希金、帕斯捷爾納克、傑克·倫敦、莫泊桑,出版過詩集和中短篇小說集的梁贊諾夫,以其深厚的文學素養讓電影中人物回味綿長,我們因此忽略了愛情三部曲的弱處願意一看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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