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音版】旧时光 文



【语音版】旧时光   文/刘文波

记忆里还保存着这样的画面:温暖的炉火升起来了,映红了火炕上围坐的父亲和朋友,一张张黝黑的脸也变得红红的;厨房里,风箱有力喘息着,咕咚,咕嗒,均匀而有力,是母亲在忙着烧火做饭,炒菜。灶台下的我入神地看着莲花般盛开的灶火。风箱张大了嘴大声地喘息,嘹亮地说什么呢,我听不懂,于是,我常常乱拉一气,把风箱拉得急了,像喝醉的人打着诳语,又像负重上山的人,大口喘息着,胸脯起伏不定。火苗蹿上了灶口,连带着腾起一阵阵炉灰,往往换来母亲轻轻地责备。

  微微呛人的烟火带着柴草特有的气息,夹杂着饭菜的清香,让空气变得醇厚绵长,让人回味。就是这样的画面里,不仅带着声音,还有温度的。

  这样的画面常常是在冬日里,暮色四合,劳作一天的父亲终于可以坐下来,外面是数九寒天,抑或是大雪封门,都不去理它了,和一起忙碌了一天的伙计们,温一壶酒,就着简单的菜肴,在温暖的炕头上,把酒话桑麻,商量着明天的事情。昏黄的油灯光晕里,身影倒映在墙壁和天花板上,影影绰绰,我常常偎在角落里,也不去听大人的谈论,只看着天花板,那是一些被放大许多倍的影子,如同另一个世界,盛纳着一些放大的幸福,我看得有些痴迷了,恍惚中,也能走进去,在那个世界说着自己的话,然后不知什么时候慢慢就睡去。

  还有这样的画面里,也是最让我着迷的:父亲轻轻地划一根火柴,在倒满酒的酒盅上轻轻一撩,一簇蓝色的火焰便升腾起来,带着噼剥声响,带着温度,让酒盅周围那小小的一隅,变得有声有色。每个人的眼里也有两簇火苗,都繁衍出幸福和期待。父亲提着的装满了酒的酒壶,在火苗的上方温着。父亲温酒的样子,里面有最柔软的表情,也是最温存的时光。

  旧时光里也有不堪,也有沉重。酒在快乐时喝下,会催生快乐,而在悲伤时喝下,则会生长痛苦。生活的不随顺,让父亲变得郁闷,开始借酒浇愁。眼见酒瓶子卖了一箱后,不久又积攒下一箱子。红肿着眼的父亲没有了往日的吃苦耐劳,而是整日蒙头大睡,醒了就和母亲吵架,找酒喝,酒成了唯一的寄托。家里藏不住酒了,就把买来的酒放到外面的菜园里,将一切牢骚郁闷发到母亲身上。

  长期的嗜酒也拖垮了父亲的身体,姐姐出嫁,我还在县城读高中。家里几乎全部的农活压在母亲身上,麦子熟得掉麦粒了,父亲也不管,那时还没有收割机,母亲只能偷偷地割多少算多少。真不知道母亲那个时候是如何熬过来的,每逢放假或过周日回家,骑车走在回家的路上,我既想一下子飞到家里,又不想回到家中,看到家里的冷锅冷灶。

  这时的酒时光是苦涩的,酒能放大了幸福,也能放大痛苦,酒更能将一颗心腌渍得麻木,沉重。酒对我来说,从未给予过快意,自己的快乐也从不从酒中来觅取。

  父亲离我而去也已经十九年了,那些痛楚就像生命里的划痕,不会随时间而消逝,也是一种珍贵的存在,刻骨而铭心。如拜伦《春逝》的句子:若我再见到你,事隔经年,我该如何贺你,以沉默?以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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