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摩先生自述:我们都是有血有肉的“死人”

按摩先生自述:我们都是有血有肉的“死人”

口述张文革 整理/邹当荣

按摩先生自述:我们都是有血有肉的“死人”


【新闻背景】随着时代的发展,洗脚城、按摩中心、SPA生活馆等不再是男人的专利,而是女人的乐园。2007年10月16日,湖南省长沙市商务局副局长曾鸣在全国沐浴业交流会上,就长沙沐浴业近年来的快速发展作了典型发言:“全行业年营业额在30亿元以上,占全市GDP的2%,每年上缴税收超过2亿元。”

据统计,我国洗浴休闲业近年来整体发展较快,全国己有15万个网点,年产值达1500亿元,按摩行业从业人员近千万人,按摩先生占其中的十分之一。

对于很多男人而言,每天只需在女顾客身上摸、揉、捏、按、敲、捶、顶、弹,就能得到丰厚的报酬,这似乎是一份占尽便宜的香艳美差。可是,如果这份职业要求你在从事上述服务时必须心无邪念,做一个坐怀不乱的正人君子,你能克制住内心的恶魔吗?如果要你从事这份“吃软饭”的职业,你害臊吗?

来自湖北省武汉市青山区的下岗工人张文革,就是全国百万按摩先生大军中的普通一员。虽然他们也是在凭借自己勤劳的双手创造劳动价值,但是不少人都认为他们从事的工作卑微、下贱而歧视他们。并且,长期的性压抑使他们的身心受到了严重的摧残,他们中大多数人都患有阳痿、血尿、前列腺炎、精索静脉曲张、植物神经紊乱等病症,甚至丧失生殖能力……

以下是按摩先生张文革的自述。

为了挣钱养家,穷小子成了按摩先生

2005年8月23日,当我走进浙江省杭州市莫干山路的这家按摩中心时,我感觉自己快要死了。

现年30岁的我,险些被生活的重担压死:我的家在湖北省武汉市青山区红钢城,父亲是个精神病患者,母亲患有严重的高血压,家里还有80多岁的爷爷奶奶。一家人的收入来源,就指望我在武汉一家国营企业做锅炉工的那点工资。

2003年,我下岗后来到浙江,在杭州市萧山区一家洗车行打工。不久,我就跟当地一位开服装店的姑娘结婚,当了上门女婿。结婚后,我们生下了一个可爱的儿子,一家人其乐融融。然而好景不长,2005年初,妻子外出进货时不幸遭遇车祸,被撞断了双腿,可肇事司机却仓皇逃逸了。从此,妻子就只能与轮椅结伴。为了给她治病,我把服装店转让出去,还欠了30多万元债务。我万分焦急:以后这个家可怎么办啊!

2005年5月,妻子的病情逐渐稳定后,我借了500元钱,同老乡一起到温州市鹿城区的一家制衣厂打工。没想到,我辛辛苦苦日夜加班,做了3个月却没拿到1分钱的工资,还把带来的钱也花光了。眼看家里急着要钱生活,我急得像热窝上的蚂蚁。

一天,我偶然在报纸上看到一则招聘广告:杭州一家休闲按摩中心招按摩技师,男女不限,生手熟手不限,而且待遇不错,底薪800元加提成。为了尽快赚钱还债,我连想都没想就去了。我也知道这份职业给人的感觉不光彩,可是人有时候没得路选啊!

当初出来打工时,我就给自己定了一个原则:哪怕饿死街头,也不能偷,不能抢,不能做对不起良心的事!真的,苦和累我都不怕,但我的确是穷怕了。于是,我应聘到了这家以伺候人为生的按摩中心。

做按摩这一行,很容易让人联想到那些名声不好的“鸡”和“鸭”。我不知道做这行离那些究竟有多远的距离,但我从来没打算堕落,也就没有想得太多。我只是觉得,尽管按摩这份职业显得有些卑贱,但它毕竟是一门谋生的手艺,连盲人都能做,应当不会下作到什么地步吧?何况一技在手,不管到什么年纪,走到哪里至少有一个保障啊!我强迫自己拉下了面子。

  这是一家休闲保健连锁机构,我进去了才知道,这里所有的按摩先生和按摩小姐都统称为“技师”,根本就没有一个盲人。并且,我来之前,很多男技师都辞职了,据说是做完一个月下来,除去公司扣这扣那的费用外,每人基本上只剩几百元钱,收入太低了。为了挣更多的钱,有些男技师不惜被富婆包养,也相继辞职了。听罢,我既有庆幸,又有点难过:假如他们不走人,哪有我施展的机会呢?可是,我能在这里呆下来吗?为了学手艺,还是暂时忍忍吧!

随即,我又觉得纳闷起来:为什么男技师在这里呆不住呢?难道这里的生意很差吗?那为什么女技师却没有谁辞职呢?一问,我才知道,她们中优秀或漂亮的技师,每月的收入都有2000多元,最高的4000多元,小费一般与她们的工资额相对称。虽然也有女技师被包养,但是因为门槛低、收入高,总是不断有新人来。我再次暗暗吃了一惊,不由得又是悲哀,又是失落。原来这里只兴女技师,哪有我的机会呀?万一我在这里也挣不到什么钱,那该怎么办呀?唉,既来之,则安之,我还是先把技术练好了再说吧!

做个正人君子,我的字典里只有一个“憋”字

按摩先生自述:我们都是有血有肉的“死人”


按照惯例,上岗前都要进行为期半个月的培训和几天的见习。教我的,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女技师,她长得干净、清丽,是浙江省中医学院毕业的持证技师。我称她为老师,她竟然叫我小张。刹那间,我觉得好亲切,因为我突然想到了以前的那帮女同事,只有她们才对我这样亲切地称呼。于是,不经意间,我在心里悄悄把对女同事的那份情感,分给了眼前这个女孩。

老师身穿一条短得不能再短的裤子,一件低到不能再低的吊带衫,指导在她身上作示范:她与我对坐,从前面将脚伸过来,让我在上面找穴位。她简短的裤管里隐约露出了兰色底裤,恰巧她那天的底裤似乎有点过于宽松,裤管边和外件一起卷翻起来,我不禁有些心猿意马。松肩的时候,我从上面看见她丰满的胸脯激烈摆荡时,便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力度;从后面用拇指弹背时,拢向前的四只手指几乎握住了她小小的身子,便松了开,只让拇指贴着背弹……这些都被她以最直接的方式给予纠正了。然后,她快速伸手抓住我的手,重重地按在她身上,教诲我:“手腕再放松些,动作再大方些。”看到她单纯无暇的样子,听着她严肃认真的教诲,我的注意力才渐渐集中起来。

此时此刻,我相信自己是没有任何邪念的,但还是会不时分神,毕竟,我跟妻子之外的异性还从没如此亲密地接触过。为了尽量减少这种或许只是在我单方面觉得尴尬的情况,我努力学,认真学,终于在一个星期后学会了按摩,并通过了领导考核。

2005年9月15日,我正式上钟了。一穿上统一的工作服,我的心就被一种莫名的兴奋揪住了,在休息室坐立不安起来。我不知道自己将会遇到什么样的顾客,既满怀信心,又格外害怕。这时,领班叫我的工号,我便忐忑不安地跟随她走进了一个包间。

我的第一位顾客,是一个40岁左右的少妇。她的眼角虽然已经有少许鱼尾纹,但是脸部皮肤还算光洁,一看就知道是经常做皮肤护理的。第一次在这样一个狭小而封闭的空间里和一个陌生的贵妇相处,我显得有些紧张,身体的某个器官也快速做出了反应。这时,客人催促道:“开始吧!”我定了定神,这才明白过来:自己是来工作的,并不是来享受风月的。我心里不禁暗叫惭愧,脸上也不由自主地滚烫起来……

我先在客人的头部做放松按摩。指尖轻轻地划过她的额头,归位到她脑后的两个穴位。不知道什么原因,她嘴里发出了一声极细的呻吟。我有些惶恐,生怕惹客人生气,于是急切地问道:“重了吗?”客人说:“不,正好。”我找到了力度感觉,接下来手上就轻松多了。可是,我的心情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面前躺着一个脱了外套的都市丽人,而且是个白皙丰满、身材娇好的成熟女人,我手上感受着她肌肤的细腻柔滑,鼻子里闻着她体香的温馨馥郁……我这个半年多没近过女色的大男人,浑身的难受就别提了。

只一会儿,我的额头便爬满了汗水,衬衣也粘乎乎地贴在了脊背!这些都还能够忍受,更难受的是下体那种饱涨到快要爆炸而实则不可名状的痛苦。我只盼着这90分钟尽快结束,不然,我真的担心自己会犯罪!我是一个正常的男人,可是因为生活所迫,我却要在这里从事太监一样的工作,这是怎样的煎熬啊!

好不容易伺候完这个客人,看着她满足地穿好外套,我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此时,我才深切地感受到什么叫解脱,原来,解脱就是让漂亮的客人尽快走出按摩房啊!按摩先生这份职业,真不是正常男人干的!

回到技师房,二十多个技师就三四个男的,其他都是20岁左右的女孩,长得好看一点的都坐在那里聚精会神地看言情剧;长得一般或者不那么好看的,有的捧着技术专业的书在看,有的趴在墙上研究上面的人体结构图。言情剧我是不可能看的,而那些女孩多半都忙着自己的事情,无暇顾我,我也不善于主动与人沟通,独自一个人坐在一个角落里,看已经看了N遍的一本《打工》杂志。不知什么时候,一个女孩轻轻靠近我,支支吾吾地想跟我说话,但又觉得她好像在担心什么,她问:“你,你年纪很大——很大了吧!”我听见她连续说了两个很大,心里马上就知道她担心什么。我假装无所谓,爽快应了她一声:“30多岁了!”怕她再叫我叔叔,我连忙把书本捧近眼皮底下,悄悄往外侧了一下身体。女孩便就识趣走开了……

在这里,没有隔阂是不可能的。但这种隔阂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都是在从事同一件事情上,她们为什么能如此大度、从容、优雅?而我为什么会如此小气、谨慎、龌龊?我们之间,到底谁站在了社会的前沿?谁站在了时间的后面?我与她们这般年纪的时候,要我来到这种场合是不可想象的,更别说从事该行业了。以前是生存环境的闭塞,没有异性朋友,没有性经历,对异性对性的了解甚少。后来都有了,就自然的认为已经有所了解了。但当我站在这些女孩子面前时,我又糊涂了,难道我就能认定她们中所有的人,就都比我经历丰富吗?突然觉得自己的这个想法既荒唐又可笑。我自己都有些迷惑了。

一天下来,我一共接待了5批客人,发现这一行非常累,老是要站着,还得花心思揣摸客人喜好的手法、承受的力度等,一个班做完,回到宿舍累得不想动。我以前是身体疲累,现在是身心俱疲了。但是想到家里的经济状况,我依然鼓励自己一定要坚持下去!

要命的苦差!谁知道按摩先生有多苦

按摩先生自述:我们都是有血有肉的“死人”


做按摩这一行,会遇到各式各样的人,就像歌里所唱的“天地悠悠过客匆匆,潮去又潮落”。不过我的客人一般都是熟客多,由于我留心他们的喜好,尽量做到让客人满意,客人都很信任我。当然,喜欢点我按摩的女宾也不少,大多数客人对我们很和气,但也有少部份光顾的客人从心底里认为我们低人一等。

有一次,一个50岁左右的阿姨,满身珠光宝气,我刚开始按,她就没好气地说:“你是不是新手?换一个,换一个。”我说:“大姐,我做一行已经很久了,再试试看。”她说:“按摩仔,得给我侍候好点,几百块小费没所谓!”我笑着回答:“阿姨,中心有规定,我们不能收小费。”就这样一边按,一边聊,后来她一个劲地夸我按得舒服,果真悄悄给了我200元小费。没折,他们是“上帝”,上帝是不能得罪的,所以就算他们说话过分了,我们也不能怎么样,还得赔笑脸。

当然,也有难为情的时候,但我不会有丝毫的心动。风花雪月与我无关,我很清楚自己的出身、家庭、自己的目标,我决不会迷迷糊糊去和客人谈感情。因为我知道,到这里来的顾客大多都是有钱人,她们即使有些已经离异,也决不会找个按摩先生做老公。况且,我是有个家有小的人,岂能自寻烦恼呢?

2006年12月,有一个我的熟客,一般一星期来两次,她的老公在香港难得回来。她曾认真地对我说,她可以给我租一套好房子,条件是专给她一个人按摩,工资好商量。看着她灼热的目光,我告诉她我家里的妻子绝对不允许我这样做。她说:“你做按摩先生难道告诉你家里了?你不说有谁知道?”确实,她说的没错,我家里根本不知道我在做这一行。如果传出去,我就没脸见人了。在这种封闭的地方,别人会认为我在杭州做的是见不得人的事,我解释不清楚啊!

人非圣贤,敦能无情?刚学按摩时,看到漂亮的女顾客,我心里有时也会燥热难耐,但我很快为自己的杂念羞愧不已,我在心里狠狠地骂自己真没出息。我一遍又一遍地告诫自己,我惟一能做的就是认真给客人按摩,挣多一点钱还债,再攒一些钱给儿子将来读书。后来,碰到这种场面都有点麻木了,能自如地应付、搪塞过去。现在一进按摩房,我则学会了分散注意力,顺着客人的言辞说笑,逗客人开心,将客人侍候得舒舒服服。哪怕自己再累,我也要故作轻松。我就像变成了按摩卖笑的机器,喜怒哀乐全不由自己。一些认识的人,会因为我从事的职业看不起我,其实我根本没做错什么。我从来没有做过有违自己意愿和人格的事,但别人就是有偏见,我能怎么样呢?于是,我常鼓励自己,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说吧!

由于萧山距离杭州市区不远,我每天都提心吊胆,担心会遇见熟人。还好,我没有遇到这方面的尴尬。做这一行,有时真的挺孤独,我跟原来的朋友都不敢联系,新认识的朋友又都是做这一行的,真的太累了。但是,做按摩这一行累是累了点,但是报酬不错,每月我能挣1000多元钱,高的时候我挣过3000多元。每月最开心的日子,就是给家里寄汇款单。只有这个时候,我才感觉到自己的一切辛劳都是值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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