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门前有条河
图文丨米锶玮
我家门前有一条河，日日夜夜川流不息地穿过农田，绕过村庄，流向远方。
五十余米宽的河水里，几乎天天有人畜往来。蹚这条水道，可以方便快捷地到达对岸。对岸有我们的农田和庄稼，还有牛羊爱吃的青草。
早晨，人们一路走着，也一路吆喝着，声音高亢亮丽，如歌唱一般，唤醒了惺忪的田野，驱散迷蒙的晨雾，把牛羊赶到对岸，劳作的一天就开始了。
小黄狗摇着尾巴兴冲冲地跑在人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人赶着牛羊走过河，它也跟着过河。它是游过去的，看它刨水的样子，很好玩。狗子天生会游泳，让我和伙伴们羡慕不已。
傍晚，人们干完了一天的农活，嘴里叼着旱烟，慢悠悠地走到河边，再把对岸的牛羊带回各自畜棚。若主人来的晚，天要黑了，它们便沿着来时的路，悠闲地往回走。来接的主人，“呵哧”一声，它们的步子便快了起来，消失在村道和朦胧的暮色之中。
一批又一批的牛羊在河里来来回回，在河边撒欢、吃草、打架、成长，被主人兑换成金钱，置办成人们餐桌上的油盐酱醋，也供养着在外求学的孩子。
放牛羊的多半是老人和小孩，青壮年大多外出打工去了。他们只有在过年过节回老家的时候，才从他们老父亲手中接过牛鞭，像赶路一样，急匆匆的在河边打几个来回。
我不敢放牛羊，我怕。家里只养过一回牛，我放过几次牛，有一次，那牛不听使唤，气冲冲的朝我冲来，不知道想干啥，我丢了牛绳，哭嚎着跑掉了。之后，再也没有放过牛。
那头牛长大变卖了的时候，我难过了好久。在心里老想着，它会去哪里，会遇上怎样的人。
那些放牛羊的人对我来说，都是英雄。他们不像电影里的人物那样遥远，就在我的身边。看他们欢快的赶着牛羊蹚水去河对岸，在对岸的草地上玩闹，听老人讲故事，看牛发情，看羊打架，我也禁不住诱惑，撸起裤管下河试过一两回。可惜，我每回只走到河面的一半，就狼狈的退回了。不是水流湍急，是怕河水侵湿了裤子，不敢再往前走。退回来后，我就不再看对岸的人们玩闹了。
在家门前码头上，看女人们洗衣服、聊天，我能近距离参与。
二十年多前，我还是个孩子，她们就是这样在这个码头洗着衣服，谈论着村庄里人的生老病死。我坐在码头的大石头上，安静地听着看着，像看一场电影，故事顺着流水咕噔咕噔的流向远方。
他们聊天、说笑的声音几乎近于吼叫，咿咿呀呀，声音很亮，因为河水的喧哗，有时候一句话会重复几遍对方才能听明白。我坐在码头上却听得很清楚，有时会笑的前仰后合。那些笑声、吼叫声、骂声落到水里，像我丢进水里的小石子儿，溅出片片水花，随着流水飘向远处，最后，像一朵野菊花一样，在我看不见的时间里漂向大海。不知道在漂流途中，会不会有人解读这些声音和故事。
我常常想，倘若有一天，我见到了大海，说不定还可以听到这些熟悉的乡韵。
家里的洗衣机，是为了方便爷爷奶奶置办的，但奶奶坚持要去码头洗衣服，我每回帮她，劝她用洗衣机，她总说，我还能动，手洗，方便省电。
我拗不过她，只能在码头上看着，像二十多年前看电影那样，听着流水咕噔咕噔的声响，想象着河水流去的远方。
看着她倒映在河水里颤颤巍巍的身影，我有时会陷入了沉思。这样的的人生电影，我还能看几回？
现在，故乡在远方，我在钢筋水泥丛林里，看不到河流，也看不到吃草的牛羊。夜幕降临，城市的夜空被一盏盏绚丽的灯火点亮。我坐在书桌前，或者阳台上，在心里眺望家乡，总能清晰地听到老家门前河流里咕噔咕噔的水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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