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活(“只是,你会为我哭一场么?”)

独 活

独活(“只是,你会为我哭一场么?”)

我的一生,后人令言(赞美之辞)相累,书于青史;于我自己,心中清楚明白,不过是人间独自苟活了一次,得非所愿,终究惨淡。

我没有什么出身,庶出,失恃。因此虽生性浪荡,却卑贱得连玩世不恭也不配称。

崔氏,名门望族,香火旺盛。自然不缺我一个九岁没了娘,爹也不待见的野孩子,正室一句话——“面相刻薄,天生命贱,晦气”我便跟着张二家在马厩里长大。

不管怎么说,我活了下来。即使张二家养我只是因为我这个没富贵命的弃子可以多帮他儿子干活——我的饭食多是喂了他儿子一身壮实,我也没有想过,我究竟为什么活着。

直到十三岁那年,府上入了一匹上等马驹,身形秀气,短耳长颈,毛色亮丽,与马厩里其他的马比起来,简直清秀出尘,好在我俩极投缘,我也自然乐得悉心照顾。

没过多久,嫡出的老二崔怀宇与老四崔敏便带着别的世家公子来看马,崔怀宇一向娇惯蛮横,对马也是粗鲁,我只得一旁垂手低头,心中不满却不敢表露。

人贱得讨嫌,马也不怎的搭理他,果真灵性之物!

“崔安,你过来。这马是怎么回事!”

我小跑过去,牵过马,好生哄劝。

“这马也有性情,估摸是认生了,二公子稍安。”嘴上这么说,心里却偷乐。

“哼。”他再次过来牵马,马还是犟,当着众人臊了颜面,劈手便是一鞭子。

好在我反应快侧过脸,这么一鞭子实实的从我的耳朵刷到脊背上,火辣辣的疼,却老老实实的杵在那不敢挪步。

“好好的良驹是怎么养的?还让小王爷见笑了。”那副嘴脸真应被踹上两脚。

本来是来看马,被这么一搅和自然没了兴致,崔怀宇的殷勤没有献成,场面便僵住了。

另一位束发的少年走来,崔怀宇立马站开给他腾了位置。

他牵过缰绳,轻轻抚摸面前的良驹,我抬眼可以看到他在对这匹马温暖的笑,灿若星辰。

“你也让开些罢。”他的语气没有轻蔑的意思,对我这种受惯颐指气使的下人来说,分辨的很清晰。

我向后退开一丈远,那少年便直接翻身跨马,勒缰笑道:“这马脾气还不错的,是怀宇太没有耐性了吧。”

英气的眉宇,爽朗的笑声,素颜锦衣,面庞如琢。意气风发的样子让人好生羡慕。一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呆住的,我怀疑,这马……是看脸的。

“既然这马这么与殿下投缘,便献与殿下吧,便不会骈死槽枥,埋没了这匹乌骓。”见那少年溜了一圈马回来,崔怀宇立马笑脸迎了上去。

“这匹乌孙马可有名字?”他当是默许了。

“这匹马才到府上月余,还没有取名呢,我看还是殿下亲取的好。”崔怀宇一贯谄媚到。 其实有名字的,我叫它小安,可我不敢说,他要将小安带走,心里一下子便空了,唯一一点安慰就是他一眼实得这马的品种,也十分好马,应该不会亏待它吧……真想给自己一耳光,这人身份高贵,马场里肯定良驹成群,新鲜劲儿过了,指不定怎么冷落了。

“那便叫……灵乌吧。”一扬嘴角,周遭都洋溢着得意。

那种光彩晔人,让我卑鄙心生。这样的高贵,望尘莫及。

他下马后命人牵走,可这马又像方才那样不肯走,后来惹急了,便拼命往我这里蹭。

他好奇地回头看着我,“这马竟这么粘你?”

我摸着抵着我胸口的马头,安抚着它,一面点点头。

“要不你跟我走吧,”少年灵机一动。

我抬头惊恐的看着他灵动的眸子,又下意识瞥了一眼皱着眉的崔怀宇。

“这……怎么……”崔怀宇突然结巴了。

按身份,我也不过是个没人管的奴才,日日受着欺负长大,可按出身我也算崔家之后,他庶出的弟弟,他自然不知是否当允。

那少年顺着我的目光看看崔怀宇,又不理睬他说话,对我道:“你想不想跟我走?你只照实回答便是,不必顾虑。”

他应该看出来我备受欺负,我自然克制着大喜过望的内心,故作迟钝的点点头。

“好!”少年笑道。

“殿下这使不得,这小杂种没有教养,怎么能跟殿下一同……”

他转过身去对崔怀宇道:“无碍,怀宇,不如我赠你一匹新得的大宛马,换他一个小奴才还有灵乌,可否?”还不等崔怀宇说话,“就这么定了吧!走,咱们去别处玩。”

临走又转过来问我:“你叫崔安是吗?”

那一刻突然有了一种要脱胎换骨的感觉,好不美妙,便鼓起勇气想要在姓崔的两个小子面前挺直腰板,理直气壮的答道:“本名崔枫安,小名一个安字,但是我不想姓崔,我想随母姓易。”

“易枫安,好,你牵着灵乌同他们回府吧,”又转过身去,“怀宇咱们先走吧。”

我故意瞟了那两个小子一眼,崔敏虽年幼,盛气凌人的架势却一点也没学漏,一脸嫌弃的瞪着我,一旁的崔怀宇沉默不语却脸都青了。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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