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最初的那个人吗?
那年,我刚在池边扎下根来,正为怎样才能更好的汲取水分而努力。
她也一样吧,如以年岁算的话,她可比我大多了。
但我怎能和她相提并论呢,才一年,我就长得比她高,可以为她挡风遮雨了。
初见她是什么时候的事情?时间挺长,我都有些记不大清了。但我总是没忘记。
那是个三月的艳阳天,南方,三月的太阳略显珍贵。所以在她蹦蹦跳跳出现在那小路之上时,我正懒洋洋地晒着日光浴,那感觉,舒服得我都不想睁眼。
或也因这样,才会在不经意间相逢了我有生以来遇见过的最美的东西。
她笑了,在我睁眼的瞬间,她像看到了什么绝美事物般笑了。
那一瞬,像初升的第一缕阳光,直照得我不愿再挪开身子。
我还记得那天她穿着件淡蓝色外套,而这两样,也是她烙进我心里最深的东西。
说来可笑,如今我已再想不起她模样,她生着怎样的一张脸,有着怎样的一双眼睛,我全然记不太清楚。但我还会时不时梦见,哪怕狂风雨骤,我依然能够清晰看到那笑脸。
你还记得,相逢她后做过的那些傻事吗?
我也不知道那算不算傻事,因为我是很开心的在做的。
以前,我喜欢仰头望天,觉得这样会让自己更快地长高。但自那天后,我就再不仰头了,我旋转着,生怕错过她的左看右看,前看后看。
这也成了我一天中最最满足的一段时光,当她现身眼帘后。
那时我多想她能再靠近我一点啊,再靠近一点,我的枝丫就能触到她那蓬松的头发了。
可她总是羞于来和我会面,所以每次都只在我面前匆匆而过。
那天,她出现的时间要比往常略早些。
她从我面前经过,然后在我紧跟的目光里走近了那条高高的田埂,她想像个男孩子一样的直接越过它。
第一次,她差点因掌握不好平衡而摔倒;
第二次,她靠着手的支撑将腿搭在了田埂的腰间。
她笑了,歪歪脑袋,又开始了新一轮挑战。
那时我正挂着一串串新生的白絮,我想请风帮忙,让我能帮她一次。
风不理我,反而招来了蜜蜂的嘲笑。
我懊恼着,然后又想起什么的大声呼喊:“你可以的,加油,加油!”
我知道她听不见,也知道加入嘲笑行列的伙伴们会越来越多。这不,就连池塘里的鱼儿也都仰起了头。
但在看到她满足地拍打着身上灰尘时,我也觉得心里满满的,像是我的助威呐喊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你,有想唱给她听的歌吗?
有,之前我听人唱过,好像是五月天的《我不愿让你一个人》。
“你说呢/明知你不在还是会问/空气/却不能代替你出声/习惯/像不会愈合的固执伤痕/一思念就撕裂灵魂……我不愿让你一个人/一个人在人海浮沉/我不愿/你独自走过/风雨的时分/我不愿让你一个人/承受这世界的残忍/我不愿眼泪陪你到永恒……你说呢/明知你不在还是会问/只因习惯你满足的眼神/其实我最后一个奢求的可能只求你有快乐人生……”
自从那天听人在我身边唱起这首歌之后,我就总会在她经过时摇头晃脑的大声哼唱。
我也想让她知道——在我视线范围内,她也不是一个人。
可她终于还是一个人!
那天下雨,她第一次地跑到我身边,身上衣服都快湿透了。
我看着她头发丝上不断滑落的水珠,就尽自己最大努力的聚拢枝叶,我想为她挡雨,缝隙还是大到无法将她留下来。
你能想象得到吗,当我看着她远离我的走进雨中,我是怎样的一种无力啊。
我想伸手,想拉住她的挽留:“别走!”
我把枝条伸得老长,却只能看她越走越远。
现在,我长大了,可以不让一粒雨珠落下来了。可她,也走了。
我还和以前一样地旋转,前看后看,左看右看。
她不在了,便就连她常走的小径,也因新房的崛起而封堵了。
每个春天,我都散尽白絮想和她偶遇,可我再没有能清楚地看过她一次。
你,还记得她的名字吗?
好像有个叫席慕蓉的人写过这样一首诗,“……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换得今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用一千次回眸/换得今生在你面前的驻足停留/问佛:要多少次回眸/才能真正住进你的心中/佛无语/我只有频频回首……”
我听说过她名字,在她和同学笑着从我身边走过时,我悄悄给听到了。
她是两个字的名字,很简单,既不像稼轩那样引人侧目,也不像纳兰容若那般让人不自觉就心生遐想。
可我就是记得,且会一直都记得。
之前也有人问过我相同的问题,他们看我讳莫如深的样子,讪笑道:“别傻了,你就只是一颗树。”
是啊,当他说出这话时,我才发现自己曾做过最傻的事,就是以一棵树的身份,喜欢上了一个人 。但,不还有一句话是这么说的吗,傻人有傻福,起码在我只是一棵树的时候,还能记着一个人。知道她叫什么名字,喜欢穿什么样的衣服。
世事不都是这样的吗,有,可比什么都没有的要好太多,太多太多。
一直以来啊,我始终改变不了自己身而为树的身份,可我却能改变自己身为树的感情。
我可以在池塘的水中看到两个倒影,哪怕其中一个会很模糊。
对了,你不是问我还记不记得她的名字吗?她叫……嘿嘿,这是个秘密,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閱讀更多 空無一字緣有名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