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父母身边六年后,她终于到了十八岁 下

3

十四岁那年的寒假,她在母亲帮助下找到了自己的第一份工作——为某楼盘发传单。为早点完成任务,她总七点不到就起床,然后在家人甜美的梦中,她已身沐寒风地乘上了去往目的地的早班车。

一天四百份,五十块钱。

就这样,十四岁那年的寒假,她是在大街上的不断走动中度过的,忽略寒风,看淡冷雨。后来,因为工作业务突出,她成了自己小组的组长,工资也从一天五十涨到了八十。

或许是因终于能赚到钱的原因吧,她没有周末了。有人给她算过账,每天八十,一个月也就是两千四,你一个学期下来,学费都够了。她赚足了车费,然后又在学费的压迫下不得不放弃对过去的回顾。

十五岁那年,她已完全能依靠自己去解决自己的上学问题。可当她再次提出想回去看看外公的时候,母亲再次拉下脸的厉声道:“回去?那是你家吗?你去了住哪?你十五岁了,怎么就不能让我省点心呢?你要有那时间,为什么不多看看书?就你那成绩,好意思回去?”

好的,她知道自己成绩确实不好,所有又一次的妥协了。可为什么呢,当她刚把书翻开,为何还有呵斥嘲弄的声音?

“你装什么装,还不快去把衣服洗了!”

“不是你让我看书的吗?”她小声嘟囔,却还是没能逃过挨揍的命运。在这个家里,母亲说的话就是圣旨,除了她疼爱的小儿子和小女儿,没人敢去和她争辩些什么,更别说她还是眼中钉般的存在。

所以十五岁开始,她就一直幻想着离开家后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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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那年,她考上了五年制大专,学校有提供住宿。

为了能离家远点,与家人相处的时间少点,她便异想天开地问母亲:“我能住校吗?”

“住校?你学校离家很远吗?”

“我想多点时间学习!”

“多点时间学习,你一个读大专的也好意思说这话?”母亲像受了刺激似的狠狠在她胳膊上拧了一下,继续道,“你怎么就这么自私呢,你难道没长眼睛吗,我们都忙得没时间吃饭了,你却还想着一个人过好日子。你说你安的是什么心,是想饿死我还是饿死你弟弟妹妹?他们和你不一样,他们是要考大学的······”

再一次的,她妥协了,为了那在家里基本说不上话却又很累的父亲。但她还是寻找着,一有机会,她便想着远离。终于,大专第一年的寒假,她一个人奔向了外省。

寒假将临,学校也开始了寒假工的报名。她知道这是一个远离现有这个家的机会,哪怕时间很短,她还是忐忑着在某天晚饭的时间说出了她的想法。“我们学校正在招寒假工······”

不等她说完,母亲就问道:“多少钱一个月?”

“四千左右!”

“你们寒假是多久来着?”

“差不多两个月!”

“两个月,八千,够你弟弟妹妹学费了,你去吧!”

她有些意外,本想着母亲是不会放行的。片刻的发愣后,她又情不自禁的暗喜了起来,可奇怪的是,竟还是有阵阵失落感从内心深处袭来。咧嘴笑笑,她洗过碗后就开始去收拾行李了。

也就自那以后,假期将近,母亲都会抽空问上这么一句:“今年还招暑假(寒假)工吗?多少钱一个月?”

她已两年没在家里过年了。走在东莞陌生的街上,看着母亲拉着孩子的自跟前匆匆而过,她竟生出了羡慕。但她不想,和别人不想她一样,她也一点都不想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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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在做了六年的眼中钉后,她迎来了自己十八岁的生日。

也就是在生日的那天,她想彻底去和这个家谈谈了。她想问问自己的母亲:“都是你孩子,为什么我就要被区别对待?我是哪做得不好还是做错了什么?我已经倾尽全力去做一个孝顺的女儿了,我不和你顶嘴更不会像弟弟一样的和你动手;我每天干活,买菜做饭洗衣服,我已承担了家里的所有家务;你说家里开销大,弟弟妹妹的学费在一定程度上都是很大的问题。好,我去工作,每个月的工资也都如实如期的上交,可你为什么就是不能给我一点点的公平呢?”

她也想问问自己的弟弟妹妹:“你们每天对我呼来喝去的,合适吗?你们都已长到可以为自己做点事的年纪了,也都是爸妈眼里的希望,可是你们做的事,真的可以被称为是希望吗?我不是你们的奴隶,你们也没资格直呼其名的教训我。”

可她终是没在生日的那天爆发出来,哪怕心里早就填满了怨怒,她还是不忍把自己从自己一个人的祝贺里拉扯出来。但是鲁迅先生不也说过吗,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她没有灭亡,便就只能在件件往事的细述中爆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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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她老早就想换个手机了。

一年前,当她就此事向母亲征求意见的时,母亲承诺说:“等你这个寒假发了工资,我就给你买!”

工资发了,可她并没有拿到自己应得的手机,那笔钱,母亲拿来给妹妹报了吉他班,因为那是妹妹十三岁的生日愿望。好吧,学学吉他也不是什么坏事,她忍下来了。可为什么呢,当她再一次的上交工资后,母亲为什么又拿笔钱来给弟弟买电脑,她难道忘了弟弟为了玩游戏与她持刀相向的场景了?终于,一次次的妥协后,哪怕不愿意,她也沦为了家里所有人的奴隶,理所当然的。

某天,因为做饭晚了点,弟弟就对其直呼其名地嚷道:“周絮,你一天天都干嘛,还不快做饭,白养你不成?”

那天,她没能忍住,就和弟弟闹了起来。结果呢,她还是被不问理由的狠揍了一顿。她想买衣服,母亲却一直拖着不给她钱,直到妹妹提出说她想买衣服了,母亲才捎带着把她领进了商场。她们各自选好后就回到了家里。可在回到家后,妹妹却说她不喜欢自己选的那件,想和她换。那天,她又不可避免的引来了母亲的指责。可那天,哪怕被众人口诛笔伐,她还是坚持着没有妥协。这样的事不胜枚举,她是女生,母亲却以她的审美承包了她两年的发型和五年的穿着。

六年间,她不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但她无论做什么,就都是错的。做饭按自己的口味多放了点盐,她错了;放学因为和同学在路上多逗留了会,她错了;买的衣服不是母亲喜欢的那种,她错了;甚至连店里没生意,也是她的错。是的,她错了,在一个一开始就注定是错误的选择里,她不可能再有什么是对的。所以,她一刻也不想在那错误的环境里多待了。她喜欢一个人在大街上闲逛,哪怕谁都不认识,她也能在那片刻的漫无目的里收获自由。

所以六年后,她已不觉得自己再欠这个家什么,或者说,在这六年时间里,她那些所谓的家人已成功消耗了她对亲情所有的幻想。

若是两年前,她还会心疼自己那说不上话的父亲,后来,因为母亲翻她书包时发现了表哥在她生日时给她的两百块钱,她就不再可怜他了。母亲说她再不会给她一分钱,她没意见。原以为父亲会给她多一点的心疼,可他说的却是:“除了要钱,你还能帮我点什么吗?”

是的,她什么都帮不了。她从没给他做过饭洗过衣服,也从没用自己的劳动贴补过家用。她在用自己全部努力的去帮这个家,到头来却还是沦落成了依附家的害虫。

所以她走了,在学校按课程要求安排实习的时候,她拖着行李头也不回地走了。我还记得她在临行前和我说过的话。“既然我耗尽了所有力气也融进他们的圈子,那么,就让他们也成为我圈子外的东西吧。这六年来,我想尽一切办法去学习孝顺的模样。我败了,败得一塌糊涂。那么,既然没有孝顺的天分,那就让我做个不孝女吧,留他们在这,终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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