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踮起腳尖/提起裙邊/讓我的手輕輕搭在你的肩/舞步翩翩/呼吸淺淺/愛的華爾茲多甜……”這是一首曾經風靡一時的偶像劇主題曲裡的歌詞，演唱者也只是青春逼人的影視劇“流量小花”。乍一聽，好像與我們接下來要表述的感情風馬牛不相及。其實不然，有一種情感，她不分國界，不分膚色，不分年齡，她就是愛情。
所以，當2018年10月17日，我們作為家屬代表坐在“宜昌最美離退休老人頒獎文藝晚會”的舞臺下，看到父母婦唱夫隨，你儂我儂相伴而舞的時候，我的腦海裡，不知不覺蹦出的，竟然不是《詩經》裡的名句“執子之手，與子偕老”，也不是愛爾蘭詩人葉芝的詩歌《當你老了》裡所呈現的：“多少人曾愛你青春歡暢的時辰/愛慕你的美麗/假意或真心/只有一個人還愛你虔誠的靈魂蒼老的臉上的皺紋。”而只是偶像劇裡青春無敵的歌詞。或許，潛意識裡，父母早已是我們姐妹二人的終身“偶像”。而把他們視作“偶像”的理由也實在是太多太多，就像兒時夏夜裡的繁星，明亮又閃爍。
比如，在他們結婚50載，喜迎金婚之年的今天，依然是情比金堅，愛比蜜甜。若要用舉例來說明，那是根本不用思考的。因為只要一抬眼，就會發現，可以說是無時無刻，滿眼滿屏。吃一碗麵，老兩口常常是你先吃一口面，然後我再喝一口湯。吃個包子，也總是一個吃餡兒，一個吃皮兒，你情我願，各自歡喜。吃個梨，更是幾十年從未分成兩半吃過，還美其名曰叫永不分“梨”(離)。最難想象的是父親牙齒不好，若想過個甘蔗癮，年近7旬的媽媽還會像對待孩子般，親自咬成一坨坨餵給父親吃。老兩口相互之間的各種暱稱，更是讓年輕人聽了都覺得酸得掉牙。平實一點的有諸如“耀哥”“鳳姐”之類的。做作一點的還有“夫人”“愛人”“親愛的”“徐菠菜”“三元子”等。總之這兩個曾經下鄉10年，在城鄉之間穿梭了大半輩子的老人，卻有著大城市和西方人習慣的語言與肢體表達方式。甚至越是活到老，越是熱衷於這種直抒胸臆的愛的表達。這種在當代年輕人口中被稱作“撒狗糧”“秀恩愛”的事兒，我們姐妹幾乎是從小看到大。即便是我們姐妹各自的家庭都十分美滿幸福，可一旦與父母的愛情和日常相處細節來對比，還是會覺得遠遠不如，慚愧不已。
還比如，父親一輩子與民間故事事業相伴的那份堅持與執著。父親本來就是個工作狂，不管是作為普通文化輔導幹部時的他，還是後來作為文化局副局長，主管業務當領導時的他，只要是跟民間故事相關的，即使是上刀山、下火海的苦和難，父親也是從來都不抱怨和懼怕的。為了給偏遠山村的村民送去精神糧食，他在雨中登山時，被樹杈刮傷過腿，可他不顧傷口血流不止，簡單地撕扯了衣服包紮後，拄著撿來的樹枝做柺杖，硬是堅持完成了整個表演行程後，才下山去鄉村醫務室進行了簡單的消毒和治療。為了培訓基層故事創作員，他不顧靜脈曲張手術後的痛楚和醫生的千叮嚀萬囑咐，剛下手術檯就從病房裡逃出來給故事員上課鼓勁。以至於落下後遺症，雙腿經歷多次手術，留下40多道扭曲難看的疤痕不說，如今兩條腿還只能依靠毛細血管供血，不能久站，也不能勞累。
退休後，沒有了行政管理事務羈絆的父親，更是不求名利，放棄諸多文化旅遊公司和雜誌社的高薪邀約，一頭扎進民間故事的海洋，將在職時蒐集整理的100多名民間藝術家講述的民間故事一一整理，陸續出版成集，並獲得“中華大眾文學獎”“中國民間文藝山花獎”等諸多肯定。同時還堅持故事創作表演，一路過關斬將，榮膺“中國故事家”“湖北故事王”等稱號。父親用50年的時間，將自己磨合打造成一個集故事創作表演和民間故事蒐集整理出版於一體的“故事專家”和“故事通才”。也為宜都市創下“中國故事之鄉”這張“文化名片”立下汗馬功勞，成為深受老百姓青睞和愛戴的“故事鄉長”。
再比如，母親作為父親背後的女人，其實才是我們姐妹二人深入骨髓、真正崇拜的“女超人”。如果說對父親的崇拜是源於他對故事事業和民間文化傳承不求名利的追求。對於母親的崇拜，則是我們身為一個女兒，一個妻子，一個母親發自內心的敬愛。我常想，母親如果不是出生於一個子女眾多，家境窘迫的家庭。如果不是嫁給了身為黑五類子女，除了一顆真心，再一無所有的父親。如果不只是中學畢業，而是學歷更高。那麼她一定會成為這個社會上非常出類拔萃的人群中的一個。即使不和外人相比，但我們敢說，一定會比父親和我們姐妹更優秀。
理由有很多，信手拈來的舉例，也絕對有說服力。母親和父親結婚前，不到20歲，就已經成為古老背（猇亭）一家企業的革委會主任。這充分說明，身為企業職工的她，既有能言善辯的口才，也有帶領團隊的號召力。作為出生在宜昌城區的城市青年，她放下一切，和父親結婚後前往農村接受貧下中農再教育，迅速完成了身份和角色的轉變，並積極學習農技知識，種出了比村民更大更甜的南瓜，一個人承擔起父親和她兩個人的工分任務，全力支持父親的故事事業起步。這足以表明，身為妻子的她，既有巾幗不讓鬚眉的豪氣，也有勤思善悟的執行力。後來，為了節約生活成本，確保我們一家四口的生活體面，母親又自學了縫紉、理髮、護理等技能，讓我們一家人在最艱難的歲月裡也能幹淨自信示人，還得到了不少鄉親們的認可，紛紛邀約上門量體裁衣。在那個環境艱苦，信息閉塞的年代，沒有經過任何職業培訓的母親，用一臺二手的“蜜蜂牌”縫紉機，就摸索著做出了一件件諸如“中山裝”“列寧服”等深受村民歡迎的“時裝”。這更加證明，身為母親和女人的她，既有直面苦難的勇氣，也有蕙質蘭心的吸引力。
母親的優點還有很多很多，即使年近7旬，她所展現出來的才華和風采，依然屢屢讓我驚歎不已。她退休後，不甘寂寞，繡出了一批諸如以“清明上河圖”“八駿圖”為主題的高難度十字繡作品，不僅將我宜都老家大小房間都一一裝飾到位。我和姐姐在宜昌的家，也儼然成了母親繡品佳作的展覽館。這個一輩子只當過農民和工人，沒過上一天體面職場日子的母親，如今退休後又常年陪伴父親在全國各地比賽、宜昌城鄉演出，全心全意地當起了父親的化妝師、攝影師、理髮師……偶爾和父親同臺表演，也是文藝範兒十足，唱紅歌時字正腔圓，意氣風發，與父親共舞時也是優雅大方，風韻與氣場絲毫不輸專業演員…
或許，和現在諸多榮譽加身的父親相比，母親的才華與光彩很容易就被外人忽略了。但是作為家人，我們姐妹不會忘，和她相濡以沫了大半輩子的父親更不會忘。時至今日，每每看到年近7旬的母親，在與父親談笑時，依舊會流露出宛若少女的嬌羞與欣喜，而父親也總回報以同樣的深情與寵溺。我就在想，感謝上蒼，雖然讓父母在一起攜手的50年光陰裡，經歷了太多磨難，卻終究待他們不薄，依舊慷慨地在他們彼此的心裡，種下了一個愛的天使，讓父母的愛情，歷經歲月蹉跎，毫不褪色，鮮紅如初。這種感覺，正如時下流行的網絡熱曲《往後餘生》裡所唱的：“……往後餘生/風雪是你/平淡是你/清貧也是你/榮華是你/心底溫柔是你/目光所至也是你……”
真心祝願父親母親長命百歲，幸福安康。真心祝願父親母親一起甜蜜地攜手走過金婚、金剛鑽婚、白金婚、鑽石婚……相伴永遠。
本文作者徐靜系徐榮耀李世鳳夫婦大女兒，宜昌市夷陵區金獅賓館執行總經理；李明系二女兒，宜昌市公積金管理中心辦公室副主任、市民間文藝家協會副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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