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新冠疫情在全球蔓延，海外學校接連停課，抗疫政策一天一變讓人非常惱火。中國留學生家長對孩子的態度，從2個月前的“你別回來“，到今天“你快回來”戲劇轉變。
有段子稱：這場全球疫情，中國是上半場，世界是下半場，中國留學生家長是打滿全場的選手。真的太難了！
粗略估算，目前有超過60萬中國留學生滯留在歐美國家，他們有什麼打算？家人情緒是否穩定？如果發生疫情知道去哪裡看病嗎？我們採訪了5位在歐美留學的同學（其中一位是陪讀媽媽），聽聽他們目前的困境和擔憂。
身在英國，慌得一批
“我還沒做好‘群體免疫‘的準備”
講述者：隊長
座標：曼徹斯特大學
目前曼大的課程陸續改成網課，但並沒有全面停課。學校要求從3月16日開始100人以上的lecture全部取消改成網課，但小課tutorial並沒有取消，要求籤到。
當英國出現每天30多位確診時，這邊就出現了囤貨現象，主要是當地華人在囤。但後來幾天再去超市發現貨也補上了，倒沒有出現斷糧。我本來打算1月底回國，所以之前就囤了很多口罩。但像免洗洗手液，酒精溼巾棉等就一直缺貨。
我們最大的擔心主要是英國政府最開始宣傳不需要戴口罩，原因大家也都略知一二。不過隨著這幾天疫情爆發越來越嚴重，大家還是紛紛戴上了口罩，不去理會別人的眼光，再加上戴口罩的人多了，好像就不會顯得那麼另類了。
疫情發展趨勢我是很擔心的。3月9日我就跟父母商量買了3月底回中國的機票。學校原計劃3月27號放復活節假，直到4月20號。開學後應該全部改網課。至於5月中旬到6月份的考試，學校說可能會改成網考，但目前還沒有細節。
可就在3月12日突然開始出現單日136例的增長，再加上首相鮑里斯的“群體免疫”政策言論發佈，告知公眾：英國疫情沒有打算關學校，停止大型活動。確診患者自我隔離自我痊癒，輕度患者不可以去醫院。預計英國未來將會有5000-10000人確診，預計80%的人都會被感染上新冠……
這麼一說，大家就真的恐慌了。回國機票從直飛四千漲到一萬多，短短几個小時，所有直飛被售空，轉機也是一票難求。即便如此，3月15日開始陸續出現很多航班取消，轉機也出現問題。網傳那些幾萬元一張票的包機，特別不靠譜，已經有不少留學生被騙了錢。
目前，在英的中國留學生整體是比較慌亂的，家人也很擔心。我買了三張機票，看哪張能飛就走，要是都被取消了，我就準備在這邊大門不出二門不邁，自我隔離起來。
即便是成功回國了，再返校也成問題。英國政府規定，如果長達60天不回英國，簽證是會失效的。但目前來看，英國的疫情不可能在60天內得到控制。
所以大家慌的不僅是回不回得了家，我們也擔心是不是回家後，就回不去英國了。那考試怎麼辦？畢業怎麼辦？
另一方面，目前得到的消息是，歐美國家回來的人要開始集中隔離了，只要能回來，我們都會非常配合。如果英國疫情並沒有控制住，那我和幾位同學其實都有Gap的打算，在國內先做實習，CFA先學著，爭取這半年時間過得充實有意義。
我在美國，情緒穩定
“學生疏散後，學校反而安全了”
講述者：劉悅
座標：北卡羅來納州
我身邊的朋友並沒有很焦慮，大多是家長急。尤其是大一大二學生的家長，非常焦慮，催著讓孩子回去。
我們統計老師說，雖然感染者很多，但上個星期全世界沒有一例青年死亡案例，所以對年輕人來說，這就是個“大號流感”，如果數據真的是這樣確實也還好。
事實上，美國的大學基本都已改成線上課。我的課都是數學統計類，確實沒有太大影響，頂多也就課程會慢一些，考試也都是在線的。如果修生物化學的學生，需要做實驗，可能影響會大一點。不過無論什麼專業，我覺得都是不會影響修學分的。
我跟爸媽商量過後一致決定不回國。因為利弊權衡之下，回國的風險可能超過留在美國的風險。
首先，回去後還能不能再回美國是個未知數。現在的規定離開美國後5個月內，如果沒有回去，簽證就會有影響。目前辦簽證排隊聽說已經排到12月了，到時候再辦也很難。
其次，現在美國各個機場都人滿為患，轉機有風險，回來的飛機上也有風險。
美國機場圖，大部分人都沒戴口罩
回國網絡不穩定，很容易影響上課。雖說有錄播課，但我覺得回國後自己的心態也會不一樣，抱著大不了“Gap一學期”的心情，很影響學習效率。當然，對低年級的學生來說，Gap半學期準備考研，開學後再多上一點課，其實都不會影響畢業。
最重要的一點是，我5月份在美國找到一份實習，是花了不少心血才找到的實習。我認識的同學中，暑假找到實習工作的都選擇不回國。我們也擔心疫情如果不控制，公司會取消了實習，我真心希望我的實習公司不要這樣！
我前幾天收到了公司郵件，說目前不會推遲，也有可能會改成遠程實習。我還是希望疫情早點控制吧！目前學校停課上網課，街上很多店都關門了，等同學陸續疏散，學校反而變成一個比較密閉安全的地方了（目前學校還沒有下“逐客令”）。
美國人流量也沒有國內那麼大，我出一趟門頂多看到2，3個人。總而言之，除了美國人不愛戴口罩這一點讓人有點擔心，但我帶口罩也沒人要打我啊，沒有那麼誇張。
部分美國大學下“逐客令”
“防疫靠自己，留守者自我隔離”
講述者：李雪琪
座標：賓夕法尼亞大學
我是一個比較高齡的研究生，研究教育政策。因為年紀大了，經歷的人生溝壑比較多，在這個時候比較平靜，能夠從客觀的角度分析實際影響。先把問題梳理清楚，再直面問題，就沒有那麼難了。最難的往往是那種“惶惶不可知”的莫名憂慮，但那其實沒什麼意義。
我們學校從這週三開始連續發佈各種信息，每天早上醒來後，我都至少花2個小時查閱各種郵件，每天會花幾個小時跟朋友們通電話，互相安慰大家的苦惱。關注新增疫情，目前中國孩子幾乎都不上街了，
之前就住在學校宿舍的研究生和博士生，只有Level III（本國疫情最嚴重）的學生可以提交留宿申請。據說戰區國家的孩子也被趕走了——我有朋友看到一箇中東面孔的孩子在一家便利店/藥房附近當場痛哭。
中國孩子各有各的恐慌，決定回國的愁機票取消，決定不回國的愁囤貨，沒決定要不要回的在猶疑不定中最為痛苦。
這個時候，留學生的父母的確尤為擔心，如果學生個人有比較清晰的看法，最好還是跟爸媽保持積極的溝通，也是雙方互相梳理清楚焦慮來源的一個好方法。
美國超市，人滿為患
最近在美讀書的留學生一定都有相同的感受，那就是美國學校要麼不反應，一反應就雷霆萬鈞。結合我學的專業細細想來，這一點其實很有意思，因為美國從1920年以來的教育學家，很多都在反反覆覆的討論Bureaucracy in Education（教育中的官僚主義）好不好，必不必要，正不正確。
從我接受的中國教育視角來看，美國的政策相對來說更為一刀切，一旦貫徹落實之後，留給家長、學生的空間往往非常的小，甚至留給老師、學校管理層的空間也很小，整體體系比較僵硬，美國所謂的“人權”指的通常也並不是微觀層面個人的自由。
對我來說，目前的治療流程是清楚的，但是政策和物資的實際情況每天也都在變化，所以萬一周圍的人真被感染了，還是要當場再重新查流程的。費城這邊醫院據說已經有了足量的檢測設備，然而主流醫療機構的思路還是不推薦主動防護。
我有兩個醫生朋友，他們自己都沒有N95口罩，平時接觸感冒病人會戴醫用口罩，接觸沒有症狀的病人，甚至不會戴口罩。醫院的策略是“有確診病人之後醫生們再上重型防護。”
所以就我個人而言，如果我沒有很明確的新冠病症，我在這個時候絕對不會接近醫院。
講述者：李聃
座標：耶魯大學醫學院
在美國疫情爆發後，我們轉成了線上授課，所有的課堂、講座、討論全部都在線上進行，學習上不僅沒有受到影響，反而還節省了我們去往課堂的時間。校園內大部分的教室和圖書館都已經關閉，所以學習的場所由圖書館轉到家中，囤了很多食物手套消毒水，減少了外出的次數。
父母肯定很擔心，關於美國新冠的消息都是我母親發給我的。中國與韓國的留學生都經歷過SARS和MERS，本國已經經歷了新冠的“洗禮”，所以中韓留學生普遍比美國本地學生要更早地意識到這次疫情的嚴重性，很多朋友已經回國隔離。留在美國的朋友們也在四處找住處、囤物資，宿舍關閉以及隔離政策讓留學生們頓時都陷入無處可去的狀態。
我本身是醫學院的學生，所以對於治療流程及辦法比較清楚。但總的來說，美國醫療體系並沒有將治療流程透明化，我身邊大部分人都不清楚如果生病最好的醫治辦法是什麼。美國本身醫療體系就很複雜，所以更加模糊了這次新冠感染治療的流程。
（藍橡編者注：目前美國多所大學下“逐客令”，包括哈佛大學、麻省理工大學、博格斯大學、康奈爾大學等，要求學生離開校園 、並搬離宿舍。下“逐客令”的大學名單還在不斷擴大。）
與意大利一山之隔，一切井然有序
講述者：Daisy媽媽
座標：瑞士小鎮
1月14日，我自上海啟程到瑞士，去參加女兒學校的家長會。1月23日，武漢封城。1月27日（家長會前三天），我們與其他中國家長進行了溝通，思慮再三一致決定放棄家長會，避免他人恐慌。這時主動換位思考，不但自己安心，更能贏得尊重。
後來，我們的回程機票被取消了，瑞航停飛通知一再延期。時逢女兒學校放春假，學校考慮到中國孩子面臨的困難，允許中國學生在學校居住，費用減半。學校為為數不多的留校學生運營食堂，配備管理員，保潔等。
春假前夕，意大利疫情加劇，與意大利一山之隔的瑞士也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疫情，外國孩子依然按部就班地旅行、回家……但中國家長開始不淡定了。
我們瞭解到瑞士有些國際學校已經宣佈關閉，直接給學生離校時間，甚至還有學校出現疑似病例。我們的學校是否正常開學？如果停課中國孩子何去何從？都是大家關心的問題。
期間，學校一直髮郵件與家長溝通：學校已於意大利疫情爆發前，就做好了充足的物資儲備，在學生放春假前已經給孩子們宣傳了防疫自我保護措施，並每人配備便攜式酒精免洗手液。春假後的復課，無論是從管理防護，衛生習慣及心理疏導等，學校都做得非常到位。信息傳遞及時，透明，讓家長非常安心。
3月12日，瑞士疫情加劇，全民停課。學校積極響應，但仍為無法回家的學生提供食宿和管理。
疫情期間小鎮與往常並無太大變化，一如既往的寧靜與平和。來往的居民會善意地與你打招呼，房屋中介甚至還會關切你租房的壓力，主動說明會降低房租。超市裡沒有搶購，價格正常，唯一不同於以往的是超市門口配備了免洗消毒洗手液。當地人確實不戴口罩，他們認為只有生病才戴口罩。
這次疫情，我們先是漂泊在外，後是滯留在外。我的感觸很深：
一是自己的國家一定要強大，這才是海外民眾安心的資本；
二是反思作為家長，我們到底要什麼？以前我對學校關注更多的是升學率，每日思考最多的也是孩子學業是否精進。而這次疫情，讓我明白了百年學校為何並不那麼在意學生的成績。因為在他們眼裡，孩子的思辨，自信，平和，不懼風暴，為他人著想，勇於擔當才是教育的價值所在。
所以，當我們的孩子知道學校出現疑似病例時，並不恐慌，他們可以客觀地看待疫情中的人間百態。我不知道疫情過後，我是否還是會緊盯學習，但在當下，我對女兒學校，對自己滯留的這個小鎮的文明深深折服。我們安心滯留，暫時沒有回國的打算。
疫病固然可怕，但疫情當下，一個社會的井然有序，民眾的積極心態遠比恐懼病毒更為重要。
結語
在這個階段，留學生選擇回國與否都是在“賭”。回國的人入境隔離是首當其衝面對的問題，此後是否能順利返校、畢業也是要考量的風險，大家也不敢貿然回國。
誰也不知道疫情的走勢，西方國家是否能控制住疫情蔓延，未來隔離政策是否會收緊？更嚴重點說，留學生會否“無家可歸”……選擇不回國的留學生，需要面對的是變數和家人的擔憂。
所以在這個進退兩難的時刻，各位留學生更要冷靜判斷，不要恐慌。儘快核實本校相關政策，不要迷失於道聽途說的信源，所有解讀均以官方和校方為準。加強與家人的溝通，父母的焦慮也會影響判斷。如果回國，全程做好自我保護，按照國內要求入境、隔離。
國內疫情爆發時，海外留學生心繫祖國，一箱一箱採購物資往前線送。如今疫情蔓延至全球，相信你們依然能在這個艱難時刻作出高尚且正確的選擇
閱讀更多 芥末堆看教育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