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缺月圆》读后

宁富海

大学中文系毕业后的好多年,没有读过一篇完整意义上的小说,这更多的是生计使然。直到庚子年戛然而至的这场疫情,一切都改变了,不得不宅在家的时候,才有时间去静心思考。

在我离家来这儿读书的时候,开封市作家协会主席黄浦生英年早逝,后来的若干年,我断断续续地知道了这位南阳乡贤的一些零星往事,但都是碎片化的,更谈不上去理解他的艺术人生。

因为姓氏移民及寻根是我研究的一个方向,很偶然的,南阳内乡赤眉黄氏进入了我的视野。黄浦生的父辈和祖辈,包括他的祖、父辈的家庭成员,围绕着各种各样的姻亲及社群关系所衍生的人物,次第进入我的视野,最后竟至于让我目瞪口呆了,在发黄的文献和档案背后,每一次打捞都让人心潮起伏。

当我拿起网上淘来的黄浦生中篇小说《月缺月圆》(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0年版本)系列六篇时,与其说是读小说愉悦,毋宁说是看历史风云,书中尽管都是小人物,但却留下了中原人文的深刻烙印。尤其是《月缺月圆》这一篇,原稿完作于82年5月17日,很大程度上可以看作是作家的自序传。八百里伏牛山下的内乡赤眉古镇,成为解读这篇作品的初心和原点。不走进对南阳盆地风土人情的观照,就很难说读懂了《月缺月圆》,更遑论进入人物内心世界。

湍水穿涧破峡,象一条白练,入白河,汇长江。在不同章节里面,多次化用中国古典文学里面“月亮”这一意象的阴晴圆缺,草蛇灰线,以近乎白描的手法,人物形象跃然纸上。没有曲折离奇的情节,也不以文采章法取胜,起承转合水乳交融,清新自然,毫无悬念,却让人触景生情,情不自已。尤其是南阳方言和乡土俚语的使用,使作品带上了淡淡的的乡愁韵味,读之,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略举数例说明。“你爹当大官了,你娃子该享福了。”“娃子”在南阳是比较常见的方言,普通话读“Wázi”,但在当地常常以重音调读出,“我要我的文波娃”这里面的“娃”读Wài,不宜按普通话读出,如果对当地方言不了解,那么作品所传达的感情往往无法把握到位。

“大夫说,妈得的是热伤寒。得这种病的人,十有八九活不成。”《伤寒杂病论》有中医医魂之称,为东汉南阳涅阳(今邓州市,俗称邓县)人张仲景所著,当地家喻户晓,黄浦生借用“热伤寒”一词,实际上是他对根叶相连的家乡文化的一种关注。流传于内乡、邓州等地的童谣,版本略有不同,“月奶奶,黄巴巴,爹织布,娘纺花,娃子打穗子,哗啦啦。”这些非物质文化遗产元素的采用,恰恰反映出黄埔生的故乡情结。

“分明是两只裂着血口子的发面馒头啊!”“发面馒头”比喻脚冻坏之程度,极其形象。

“妈最见不得别人怜悯她,无论再困难,也不愿接受亲朋们的资助。如果得到别人一点好处,她会挂心一辈子,就是加倍的报答,她也嫌不够。”这是上千年来在南阳西部山村亘古不变的“义利观”,任花开花落,一年又一年,就这么地由“妈妈”传承者。所以,当有人批评文波娘这一人物形象过于理想化时,你是否想过,传统美德在革命战火的洗礼中,不断生华吗?见小曰明,守柔曰强。强大处下,柔弱处上。她念念不忘王清一的旧“情”,甚至节衣缩食,还要救助这个看似看似绝情寡义之人,恰恰是因为他们患难与共的革命情谊,在这里,家国情怀,在文波娘身上迸发出耀眼的人性光芒。

湍水镇旁王家庄,这个小家庭历经喧嚣之后的悲欢离合,反衬出峥嵘岁月南阳故土的民风淳朴和这片土地的苍凉悲壮以及中原女人水能克刚的坚韧与执着。在历史与现实的触碰中,在接二连三的天灾人祸面前,让后人扪心自问,在“文波妈”这一母亲形象面前和母爱精神感召下,重新找回文化的自信,自觉担负起中原复兴的重任。

很明显,作为私小说的叙述语言,作品中对“离婚”、对单亲家庭有大段大段的心理独白,“世界上所有的父亲和母亲啊,请你们多为自己的子女想想吧!失去父爱或母爱的孩子,是多么痛苦啊!”这是作者在那个年代的呐喊,放眼当下,面对愈演愈烈的婚姻道德危机,读之更是振聋发聩,因而现实的意味愈发鲜明。黄浦生这段刻骨铭心的经历,使他踏入工作岗位后,自然而然散发出细腻、亲切、体贴、耐心、善良的母性光辉,人称“黄妈妈”。他真心对待基层那些属于弱势群体的业余作者,俯首甘为孺子牛。

黄浦生这个家族丰厚的文化底蕴,使他开始较早地去进行寻根文学的尝试,从开始写这篇小说的1982年,到现在,38年过去了,我们站在一个新时代,去重新品读民族精神的元典,初心不移,再一次找回中华文化的尊严和庄重。

《月缺月圆》读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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