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語通讀》37-君子任重而道遠


《論語通讀》37-君子任重而道遠

曾子曰:“以能問於不能,以多問於寡;有若無,實若虛,犯而不校,昔者吾友嘗從事於斯矣。”


曾子說:自己有能耐卻向能力差的人請教,自己知識淵博卻向無知者請教;有學識卻好似無知,知識豐富充實卻好似空虛;被人無理冒犯了,卻並不計較;當年我的朋友曾經這樣做過。

這句話裡曾子描述的這個同門,很多後世的注家都覺得大概說的是顏回。這段話合理推測的話,應該是在顏回死後,作為師弟的曾參在向弟子們追述師兄顏回的君子之風。在孔門弟子裡,曾子的年齡是比較小的。

關於顏回,在以前的課程裡我講了不少,你大概瞭解到孔子對他的評價有多高了。回想一下《八佾篇》孔子“入太廟每事問”的章句,不恥下問、虛心求學正是孔門弟子的學風。


曾子曰:“可以託六尺之孤,可以寄百里之命,臨大節而不可奪也,君子人與?君子人也。”


曾子說:可以把未成年的孤兒託付給他,可以把邦國的命運寄付於他,面臨生死關節絕不動搖改變意志的人,這是君子嗎?這就是君子啊。

孔子的時代,一尺的長度比我們今天小,那時候一般成人身長七八尺。“六尺之孤”說的是未成年人,大概是個十幾歲的孩子。跟後面的“寄百里之命”“臨大節”對著看,這個未成年的孤兒不是一般的孤兒,很可能是一個邦國的幼主。

所謂“君子人也”,要在這三個方面有作為,可見說的是可以託孤的重臣。曾子的闡述又一次豐富了君子的人格標準。

說到託孤,中國歷史最著名的託孤故事,大概要算春秋時期晉國的“趙氏孤兒”。晉靈公被刺殺,司寇屠岸賈追責追到了趙盾身上,趙氏家族遭受滅門之禍。當時只有趙盾的兒媳婦倖免於難,因為她是晉靈公的姐姐,當時身懷六甲,所以大家都盯著這個遺腹子。

這時候趙盾的門客公孫杵臼和朋友程嬰站了出來,保全了這個孩子。他倆分工合作,傳說程嬰用自己的孩子掉包了這個孤兒,然後假意去告發公孫杵臼,公孫杵臼和被掉包的嬰兒被殺了。程嬰揹著賣友求榮的罵名,隱姓埋名,把這個叫趙武的孩子養大成人,最終報了仇。

能夠託六尺之孤的公孫杵臼和程嬰,後世被廣為傳頌,甚至宋明以後被改編成了戲劇。你更熟悉的三國時候的諸葛亮,也算得上是託孤老臣,為蜀漢鞠躬盡瘁。這三個人,都算得上是“臨大節而不可奪”,是人品經得起考驗的“君子人也”。


曾子曰:“士不可不弘毅,任重而道遠。仁以為己任,不亦重乎?死而後已,不亦遠乎?”


曾子說:作為一個士人,不可以不寬宏大量,不可以不堅毅果斷,因為他擔負的使命重大,卻又路途遙遠。以實現仁德為己任,這個目標還不沉重嗎?以此為目標至死方休,還不算路途遙遠嗎?

“任重而道遠”,這個表達你今天還常常聽到。但放在這句話裡,其實並不是對客觀現實的描述,反而更像是一句自我激勵。從這句話裡,你能看出曾子內心世界的氣象恢弘。

除了對細節的講求和同理心的把握,他還具有鋼鐵般堅強的意志,而這一點正是後世儒家弟子們強調的“剛性”。一生嚴謹守約的曾子,在其行禮如儀、小心謹慎的外表下,內心的強大力量在此刻突然迸發出來。

而這種“剛性”,也開啟了後來的思孟學派,也就是孔子的學生子思和孟子形成的那個學派。孟子那句著名的話,“吾善養吾浩然之氣”,說的也是這種“至大至剛”。

弘毅、任重道遠、死而後已這幾個詞,流傳至今仍然發散著生命的熱力,鼓舞后學勇於擔當。


子曰:“興於《詩》,立於禮,成於樂。”


孔子說:以《詩經》觸發啟蒙,以禮規範立身,以音樂成就完滿。

這句話裡面,詩、禮、樂三種教育內容並舉,又有各自的不同功效。但我理解,孔子想要突出的核心仍然是禮。詩和音樂,其實也和禮法密切聯繫,並且也都是要在行禮中實踐和運用的。

你也許想問:這禮的作用到底有多麼重要?為什麼孔子會不斷地反覆強調,難道真的沒有禮就不能在社會上立足嗎?

答案是肯定的。直到孔子那個時代,禮仍然是維繫社會正常運轉的基本條件,也是各國正常往來的基本準則。

儘管有西周到東周的衰變,周王室最終東遷到洛邑,但整個社會政治版圖並沒有改變,周初分封的幾十位姬姓王族的邦國,仍然分佈各地。儘管各地諸侯國勢力不斷壯大興起,但是社會通行的規則、周王室天下共主的地位和名號仍然存在。而這一切,仍然圍繞著禮在運轉。

因此遠在孔子出生前的兩百多年曆史記錄中,從魯隱公開始,《春秋》《左傳》裡記錄了大量當時人們的活動與言論,包括外交辭令,最重要的特點之一就是以“禮”為核心。

禮是當時的普遍價值準則,不論是內政還是外交,不管是祭祀還是婚嫁,哪一方或哪個人的行為,一旦不符合這套禮的規則,就會引來不滿甚至負面的評價,而且還可能改變個人的命運,甚至引起政治關係的波動或者國與國之間的戰爭。

即使到了齊桓公作為五霸之一登場時,他所做的事情,也仍然是打著“維護周禮”的口號,以周王室為旗幟,才能順利地重整當時混亂的國際秩序。後面的效仿者,比如晉文公,同樣也是如此。不論這些霸主們的真實訴求是什麼,但他們都共享著同一個思想傳統與知識世界。

但是我必須再一次提醒你,孔子所強調的禮,其實已經賦予了新的內核,注入了“仁德”這個新的生命力,並且通過教育普及到平民當中,影響了中華民族兩千多年。


子曰:“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孔子說:老百姓,可以讓他們跟著走,卻不必要讓他們知道這樣做的理由。

這句話很有名。歷代做註解的人,意見很不統一。今天提到古代帝王的愚民政策,也會有人拿這句話說事,但我不主張這麼解。

我先給你舉一個例子,幫你理解這句話可能發生的背景。據說,商朝的國王盤庚要把都城遷到一個叫“殷”的地方去,但是很多老百姓都不同意。當然,盤庚很堅決,在幾次三番解釋、訓斥甚至威脅之後,老百姓才勉強跟隨了他。

無疑,在那個時代,許多重要的決定場合事關重大,要保證行動的順利完成,確實不能讓太多的人知道內情。只能由少數參與機密的人知道其中的奧妙,事後成功了眾人才明白,皆大歡喜。

這在歷史上和現實生活中,其實並不少見。我想再次提醒你,孔子很少說普遍性原理,這個話不能做形而上學的形式推論。

如果我們把這句話理解為孔子對民眾的輕視和看不起,其實是脫離了具體歷史條件的解讀,這是從另一個層面上曲解了孔子。


子曰:“好勇疾貧,亂也。人而不仁,疾之已甚,亂也。”


孔子說:如果一味好勇鬥狠卻討厭貧困,就會生亂。對不仁德的人,恨得太厲害,也會生亂。

這句話算是孔子經驗觀察的一個總結。前一句不用說了,貧困肯定是很多社會的動盪之源。後一句怎麼解呢?我覺得說的是貧富矛盾對社會的巨大傷害。對那些為富不仁、為官不仁的人,如果人們非常痛恨討厭他們,也會激起民變。

這是孔子在告誡人們,面對這兩種情況必須要引起警覺,否則突變發生甚至朝著不可預測的方向發展,釀成嚴重後果,那造成的損失就不可挽回了。

摘自-靳大成《論語通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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