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各懷鬼胎.

目注著邊傲山一行遠去,濁渾飛長吁了一口氣,丁謹卻還是那般無所謂的樣子。

梁月潔那雙如夢似幻的眸子射出兩道厲電般的寒芒,投向丁謹:“閣下出手相救,總不會真是路見不平吧?要知道得罪了百笑幫的人,以後便休想在中原混了。”丁謹呵呵一笑,無謂梁月潔的直視,道:“梁教主,那麼我們二人出手相助,是不對了?”梁月潔哼了一聲,一雙剪水雙瞳泛起波瀾洶湧,道:“兩位可以抵擋邊傲山與那原覺的幻夢身法,決非等閒之輩。以兩位的身手放眼整個江湖也不會排在五十名開外,如今到風鈴這種窮鄉癖壤,決不是為了別的。”

丁謹面帶微笑,淡淡道:“不為了別的為了什麼?”梁月潔目中兇光大盛,嬌叱一聲:“鬼哭神刀!”“鬼哭神刀?”濁渾飛心頭劇震,魁梧的身軀鐘擺似的一晃。丁謹卻一臉平靜,嘿一聲笑道:“鬼哭神刀?這名字有趣極了。”

“不為了鬼哭神刀,老子才不會來這個鬼地方。”門外一人咬牙恨恨道,大概外面風沙肆虐,腳步聲反而被掩蓋。眾人聞言一齊望去,只見一黑衣勁裝、雄壯剛健的漢子押著一姿色上乘的女子徐徐走進。刀柄在漢子手裡,刀鋒架在女子的香肩上。梁月潔黛眉緊簇,杏目圓睜,冷聲喝道:“快放了她,不然你有朝一日落在本姑奶奶手裡,定教你後悔投胎做人!”漢子仰面哈哈大笑,手中刀在女子玉頸旁作勢比劃,道:“如果你敢輕舉妄動,我屠彪會讓陳教主陳大美人後悔做女人。”這被挾持的女子,正是在叢林裡被花一笑暗算旋而被凌素飛救下的四月神教主之一的陳蜀月。屠彪見梁月潔有所忌憚,自是欣喜非凡,面上仍是一派惡煞模樣,繼續說道:“老子奉邊壇主之令追殺凌狂魔,不料見他殺了獸行門的人後揚長而去,留下這如花似玉的陳教主。哼哼,殺一個凌飛血,倒不如捉一個陳教主。到時解到壇主面前,老子可是奇功一件。什麼他孃的聶傘劍、原迷影通通滾犢子!”

梁月潔聽他愈說愈不堪入耳,緊皺眉頭,強壓怒火,勉強道:“閣下原來是百笑幫的英雄,果然是英雄行徑。”屠彪好像聽不出她話裡的譏誚之意,眉裡眼裡全是笑意:“方才老子藏在角落,看到原迷影灰溜溜地離開,別提有多解氣…“”梁月潔叱道:“廢話少說,你到底想幹什麼。”屠彪臉上肌肉抽動,眼中精光灼灼,一閃即逝:“搶下鬼哭神刀,獻給老子。一柄刀,換陳教主”。陳蜀月被封了啞穴,不能開口,拼命搖頭。屠彪也不理會,一雙豹眼瞪視著梁月潔道:“若不答應,你就休想再見到活的陳教主。”說罷陰森森一笑,露出一口野獸般陰森森的白牙。梁月潔玉容轉寒,道:“從來沒有人敢這樣跟本教主這樣說話,你有種。”屠彪瞪視著她,嘴角的笑紋更深。

“ 一柄破刀,換一條人命,值!”丁謹拍手大笑,聲音傳入屠彪與梁月潔耳中,就像一根根尖針刺痛他們的骨膜。屠彪臉色一沉,目光中殺氣大盛,面向丁謹喝道:“你是什麼東西?”丁謹道:“我是什麼東西不重要,重要的是大家的目的都是一樣的。”“鬼哭神刀!”梁月潔與屠彪同時脫口道。

邊陲的天氣總是變換莫測,時而晴空萬里,靜寂如死,時而層雲低垂,狂風驟起。

蕭笙似乎還很不習慣風沙鑽入眼鼻毛髮的感覺,畢竟像他這樣出身貴胄的人從來都是養尊處優。就在一個月前他在大遼的皇宮裡恭聽蕭太后的垂訓。直到做皇帝的表兄告訴他關於鬼哭神刀的傳說。蕭笙作為外戚中功夫最好的一個,自然受密令遠行,不過在這之前他從未踏出遼境半步。穿著打扮在過雁門關後便改成漢人的樣子,儘管自己開始並不喜歡。他取出又黃又皺的地圖,確定這裡是風鈴後又找了幾個路人問罷方繼續前行。但鬼哭神刀什麼樣子,要通過什麼鑑別,做皇帝的表兄都沒有說。密令只有十個字——“蕭笙,風鈴,鬼哭神刀。”他總感覺這件事很荒誕,甚至可以說是無稽之談。可天恩浩蕩,皇命不可違,蕭笙只好接受這道離奇怪異的密令。踏足這邊陲偏僻荒蕪的地方,一種從未有過的新鮮感湧上心頭。路上人來人往,卻沒有人正眼瞧過他一眼,好像自己大遼國戚的身份不存在了一般。迎面走來一行十數人,他只好一個閃身,避到一旁,卻聽到其中一人道:“邊壇主,那千羽鶴一聲不響便走了太不拿咱們百笑幫當回事了吧。”又一人道:“人各有志,他既然想走,我們也不便強留,好在之前有很多棘手的角色是他幫我們解決的。””一粗豪的聲音道:“挑了鯤鵬幫,看誰還敢跟邊某搶鬼哭神刀。”“鬼哭神刀!”蕭笙如遭電擊,霍然回首,目光向這一行投去,沉吟道:“天下怎會有如此湊巧之事,我初到風鈴就聽到關於那刀的重要消息。先跟上去看看,或許有所收穫。”那一行人一路大叫大嚷,完全無視路人,蕭笙緩緩挪步,拖在後面,儘量離他們遠些。一個平和的聲音道:“有人在跟蹤我們。”蕭笙凝聚內力,雖與他們間隔有一段路程,但還是聽得清清楚楚,心叫不妙,一個矮身,閃到街道上一間牛棚裡。那粗豪漢子回首極目遠眺,放聲吼道:“朋友還不現身?”街上的人面面相覷,一時手足無措。那平和的聲音道:“八成是”原某想多了。”“迷影兄的感覺沒有錯。”其中一撐傘的青衣瘦漢冷冷道:“不過現在那朋友躲了起來,搗了鯤鵬幫後才找他算賬也不遲。”那平和的聲音又道:“朋友若不怕死,就繼續跟著我們。”眾人冷哼一聲,大步向前。蕭笙自牛棚探出頭來,伸手摘下發上沾著的茅草,直感好笑。想不到在大遼身為千乘之尊,初到宋境便弄得如此狼狽。那行人漸漸去得遠了,蕭笙方利箭般射出。由於處在眾目睽睽的大街之上,若施展輕功,縱然江湖客偏多,也難免有些驚世駭俗,只得循聲跟去。遙望見那行人轉入街道,心叫糟糕,忙提氣快步追去。

待轉了幾條衚衕,又越過了數個沙丘,那行人的背影才重新映入眼簾。蕭笙定睛一看,發現他們駐足之處竟是一座恢宏氣派的莊園。處在廣闊的沙地之上,雖沒有江南園林假山流水百草豐茂的自然寫意,卻也別有一番韻味。單看硃紅色牆壁上鏤空的雕龍,兩兩相對,各具變化,妙趣橫生,大門石柱也是群龍圍繞,似騰空欲飛。大門外矗立著兩隻形狀怪異、青面獠牙、面容猙獰可怖的怪首雕像,威嚴至極,似乎意味著裡面的主人也是凜然不可侵犯。門頂上方海藍色的匾額上赫然是五個木刻貼金的大字——“風鈴銀槍府”。即便蕭笙在遼都見慣了世面,此刻看到如此建築也是心生敬意。倘若有朝一日自己以遼使的身份到此地來,定要與府上主人親近一番。那行人心中當然不似蕭笙這般感慨,也沒有興趣細細品味莊園的韻味。為首那粗豪漢子猛虎似的衝到門前,兩掌平推,只聽到風聲呼嘯,“砰”得一聲,大門瞬間化為片片碎木,迎風飄舞,乍看宛如滿天撲至的蝴蝶群。蕭笙暗暗稱奇:“此人好深厚的內力!”卻不知這以內功碎門的粗豪漢子,正是前番敗在濁渾飛手下的百笑幫三百一十五壇壇主邊傲山。而那聲音平和的人,則是精習幻夢身法,人稱迷影的原覺。蕭笙初到宋境,只曉得曾聽人說起的九天一寇方鐵禪,插翅虎沈虎翼寥寥可數的有限高手,對於其他厲害人物,當真是一無所知。但見邊傲山一行魚貫入內,而莊園裡無一人出迎委實讓人難測高深。蕭笙大覺有趣,趁無人留意,身形展開,幾個提縱,片刻便來到了大門前。目送他們進了裡面,蕭笙暗襯:“總不能像他們一樣大搖不擺地走進去,為了多聽些關於鬼哭神刀的故事,我只好破例做一回樑上君子了。”於是騰空上拔,一道煙兒似的掠了上去。憑空俯瞰,正瞧見邊傲山他們踩著碎石鋪成的小道往大廳走去。蕭笙不便縱身躍下,壁虎般沿著圍牆移進。豈料這莊園不但沒有護衛,甚至連僕人也沒有看到。蕭笙瞥了眼院內佈局,低聲道:“沒有道理的。”

風神盜仙,殷曉風。近十年來江湖上聲名鵲起的獨行大盜,據說他有三不偷——別人能偷的一定不偷,市面上常見的奇珍異寶不偷,朝廷廉明之士的家裡不偷。五鬼之一的丁謂從羅馬商旅那裡弄到了一尊價值連城的玉菩提,藏在密室裡,密室設八層關卡,四十九道機關,以為這樣萬無一施,不料第二天親自查看,卻發現密室暗匣裡的玉菩提不翼而發,只在原來放置的地方發現了一張紙條,紙條上寥寥草草得寫著一行字——“多謝宰相美意,風神盜仙留。”丁謂勃然大怒,動用了禁軍,封鎖城門,細訪嚴查之下仍沒有發現殷曉風的影子。及後來開封府一連發生十多起達官貴人珍寶失竊案,無一不是出自殷曉風之手。只要是他盯上的寶貝,物主無論如何看守,都會被盜。

殷曉風原本要留在開封府在做幾起大案,一直到夜探百笑幫總舵偷聽到幫主司徒百笑與大總管李冀南的對話。“鬼哭神刀?”即便貴為江湖上赫赫有名、大財主一一談之色變的風神盜仙,殷曉風也在此之前從未聽過關於“鬼哭神刀”的一切。那二人的意思是讓三百一十五壇壇主邊傲山不惜任何代價奪得寶刀,只要能成功便升他為第一罈主。殷曉風清楚,百笑幫貴為中原第一大幫,第一罈主的權力僅次於幫主與大總管,可謂是二人之下,萬人之上。不禁陷入了沉思:“這到底是怎樣的一把刀?是不是擁有這把刀會得到無上神力抑或藏有尋寶秘圖?”對於寶藏,殷曉風向來比較感興趣。他便在那一夜決定離開開封府,到二人所說的風鈴看個究竟。

邊傲山等人一路未逢任何阻撓,這時已到廳前,就碎石鋪砌的小路與天際一抹醉人的紅霞甩在身後。原覺無心看景,踏足廳內環顧,未及片刻,倒退而出。

風鈴,銀槍,邱。塞北三槍之一。曾孤身追擊祁連群盜,斬首十九,刺死三十八,餘眾潰散。原覺回首,眸子裡掠過一絲悲涼惋惜之意:“鯤鵬幫,從今以後再也沒有邱二爺。”疑雲遍佈邊傲山臉上,道:“你看到了什麼?”原覺微微皺起眉頭,兩片薄唇閉成一條直線,搖首不語。廳內一冷峻卻略顯輕浮的聲音傳來:“誰說銀槍除名?我邱鳳鳴不是好好的坐在這裡麼?”邊傲山聞言冷哼一聲,眼中殺機一現,旋又散去,他挺胸負手,傲然邁入,顧盼之間,氣勢逼人。矮小道人林波與原覺並肩而入,撐傘的青衣瘦漢示意眾人守在廳前,緩步走進。

廳內似乎沒有光線,雖非伸手不見五指,但也是黑壓壓的一片。隱隱約約看到銀裝素裹、錦色披風的粉面男子懷抱妖豔嫵媚,眼角含春,嬌豔欲滴不可方物的女子。那粉面朱唇的男子一臉猥瑣的笑容,正注視著懷裡的女子。眼下大敵已至,他彷彿沒有意識到危險。那女子銀鈴般笑道:“二爺,有客氣來了。”粉面男子陪笑道:“”“就算是卜大爺來了,也休想分開我們。”邊傲山粗聲喝道:“西北鯤鵬幫的二當家,銀槍邱鳳鳴原來是浪得虛名!”那女子伸出一隻柔若無骨的春蔥玉手,戢指柔聲道:“奴家不喜歡這個大鬍子,殺了他!”邱鳳鳴霍然轉首,迷離的目光剎那間變得鋒銳如刀,道:“水仙要你死,你不能不死!”那女子把一張玉璧般完全沒有瑕疵的面容轉向眾人,吐氣如蘭,咯咯笑道:“這些人跟莊裡的人一樣討厭,把他們全殺了,一個不留。”眾人聽得毛骨聳然——難怪莊裡一個人也沒有,原來邱鳳鳴依這女子之言把他們全殺了。原覺凝視這妖媚的女子,眸子裡閃過一絲殺機,雙眼如同噴出熊熊燃燒的團團火焰,嘶聲道:“是你,果然是你。”還未待邱鳳命出手,那女子耳語道:“二爺,小心穿黑衣服的傢伙!””原覺聽罷臉上露出狡黠的微笑,道:“銀槍邱鳳鳴,即便處在巔峰狀態也沒有能力傷原某分毫。”他嘆了一口氣,目中帶著三分惋惜,七分譏諷,“更何況現在他已與廢人無異。”“一個男人若為了女人自甘沉淪,那這個男人便不足為慮。”那撐傘的青衣瘦漢冷聲截口道,“沒了鬥志的傢伙,一柄生鏽的槍。”這番話有如一柄尖刀刺在了邱鳳鳴的心口,又如一條鋼鞭狠狠地在他臉上抽打。邱鳳鳴原本俊朗的面容變得蒼白而扭曲,他雙目一睜,眸子裡似乎流露出可與日月爭輝的光彩,一字一字道:“我說過,水仙要誰死,誰就不得不死。””原覺朗聲長笑,說道:“你的手,抱女人還可以,殺人卻不能。”“那我先殺你!”邱鳳鳴怒吼著撲了過去,好似一頭奔騰的猛虎。眼看一雙纖細有力的手就要扼上原覺的咽喉,只覺面前一黑,未見人影晃動,對方已不見了去向。邱鳳鳴心頭大駭,伸出的雙手就像結了厚厚的一層冰,連自己也無力收回。那平和的聲音忽從背後傳來:“原某先殺了這妖女,再料理你這小子。“邱鳳鳴面色如土,猝然轉身,又餓虎般向原覺撲去。仍未見原覺施展步法,但還是撲了空。邱鳳鳴牛一般喘息著,鼻尖上滲出點點汗珠,他的聲音已有些發顫:“幻…幻夢身法,你…你是原知曉什麼人?”原覺盯視著邱鳳鳴因恐懼而漸漸收縮的瞳孔,眼神裡滿含蕭索之意,道:“難道這世上除了原知曉,別人就不配習得幻夢身法了嗎?”

那女子甜美的聲音襲來,春蔥玉手一指,道:“我知道他是···”剩下的字還未吐出,便聽到原覺氣若游絲、似有似無的聲音飄入自己耳中:“你若敢透露半個字,原某就算身敗名裂,也定要讓你灰飛煙滅!”周圍的人不見原覺唇動,更未聽到半個字,顯然是極上乘的傳音入密內功。“原知曉的弟弟!”那女子接著道,轉瞬她氣若游絲卻又婉轉若黃鶯的聲音單單在原覺耳邊響起:“方才你情急之下差點洩露我的身份,若是他們問起為何識的我,你一定要答你愛我很深,我卻拋棄了你。”“你既然沒有說出我的秘密,我自然想方設法送你離開。心經的事,以後慢慢算。”兩人均用傳音入密的上乘內功對答,旁人不能聞得隻言片語。突然邱鳳鳴嘶聲怪笑道:“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原知曉的名字要比你大得多,你這一輩子都休想超過他!”


故事:各懷鬼胎.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