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古圖:古人在繪畫裡賞寶

博古圖:古人在繪畫裡賞寶


有學者認為,中國歷史上的第一次收藏熱發生於宋朝,當時,世人熱衷賞古、鑑古、藏古、玩古,景象繁盛。可收藏的東西多了,需要記錄的就多了,以單純文字描述器物的銘文款識、器物紋飾等內容,不能滿足人們考證的需求,於是採用線描手法來摹繪原物的“博古畫”應運而生。

“博古畫”,典出漢張衡《西京賦》“雅好博古”,又名鐘鼎畫,雜畫的一種,是摹寫古代器物形狀的繪畫。宋代金石學興盛,世人又好古成風,於是就出現了很多圖摹原物的古器物著錄,這類線描圖像的集古著錄又被稱為了“博古圖”。

其中,金石學是考古學的前身,古代對古物的研究,就是從收藏和研究金石開始的。“金”,主要是指青銅器及其銘文,“石”主要是指石刻文字。金石學以研究古代銅器和石刻碑碣為主,偏重於著錄和考證文字資料,以達到證經補史的目的,特別是其上的文字銘刻及拓片。

宋代在商周器、戰國器等被視為珍寶的大背景下,在結束了五代十國分裂割據局面後,統治者迫切需要穩定的政治背景下,提倡恢復禮樂制度,文獻經典的記載不再被宋人奉為金科玉律,他們更願意將目光從紙本文獻轉向古代金石器物,以圖發掘出比文獻記錄更真實的禮制原型,所以,金石這一重要載體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視。同時,印刷術和造紙術的成熟又為金石學的發展提供了物質條件,由此湧現出了大量的金石著作,如歐陽修的《金石集》、北宋官修的《皇佑三館古器圖》、金石學家劉敞的《先秦古器圖》、呂大臨的《考古圖》、王楚的《博古圖》、趙明誠的《金石錄》等等,對後世都產生了深遠的影響。

古器著名收藏家宋徽宗,大觀初年,內廷“凡所藏者,為大小禮器,則已五百有幾”;政和年間“為最盛,尚方所貯至六千餘數百器,時所重者,三代之器而已,若秦漢間,非殊特,蓋亦不收”;宣和之後,“則鹹蒙貯錄,且累數至萬餘”,“宣和殿後,又創立保和殿者,左右有稽古、博古、尚古等閣,鹹以古玉印璽、諸鼎彝、法書圖畫鹹在”。為對這些器物的器名、銘文所的詳盡說明和精審考證,宋徽宗趙佶命王黼等人將宣和殿所藏的古彝器,編繪成《宣和博古圖》三十卷。該書著錄了宋代皇室在宣和殿收藏的自商代至唐代的青銅器839件,分為鼎、尊、罍、彝、舟、卣、瓶、壺、爵、觶、敦、簋、簠、鬲、鍑及盤、匜、鐘磬錞於、雜器、鏡鑑等,各種器物均按時代編排,凡二十類。對每類器物都有總說,每件器物都有摹繪圖、銘文拓本及釋文,並記有器物尺寸、重量與容量。有些還附記出土地點、顏色和收藏家姓名等,成宋代金石學著作,是青銅器考古研究的重要入門文獻。

博古圖:古人在繪畫裡賞寶

《宣和博古圖》 宋徽宗


另外,宋朝的士大夫也有博古之好,認為“觀其器誦其言,形容彷彿以追三代之遺風,如見其人矣。” 以追求博古通今的學術趣味。後來,這種風氣濡染了整個文人階層,集古成為一種雅好,遂構合為宋人文化生活、審美生活的內容之一。他們在休閒時,常以舉辦雅集的形式, 陳列古董,以供清玩。如宋代最著名的“西園雅集”,匯聚了蘇軾、蘇轍、黃庭堅、秦觀、李公麟、米芾、晁補之、張耒等眾多名士,還邀請李公麟將這次的雅集繪成《西園雅集圖》。米芾為《西園雅集圖》的題撰中有,“孤松盤鬱,上有凌霄纏絡,紅綠相間。下有大石案,陳設古器瑤琴, 芭蕉圍繞。”此時,博古圖轉變為,將收藏器物繪於人物畫配景中,反映文人士大夫把玩、欣賞書畫古玩情景的圖畫了。

博古圖:古人在繪畫裡賞寶

《聽阮圖》 李嵩(傳)(局部) 宋代


博古圖:古人在繪畫裡賞寶

《博古圖》(局部) 劉松年 宋代


此畫以山水為背景,突出描繪在這種蔥鬱濃密的松林中,文人大夫聚在一起正在把玩古董的各種神態、表情。

明代以後,古器物不再被仰視,而是作為一種賞玩的對象,鑑古成為一種精神生活方式,董其昌認為,賢者在賞玩古物中,既可體會到優遊閒暇的情致,也可留心學問,做到即物見道。同時,古器物收藏日益興盛,社會環境日益奢靡,鐘鼎彝器逐漸成為財富和身份的象徵,以獨立成靜物畫形式的博古圖又有了些許炫耀的成分。

到了清代,人們鑑藏和研究古器物的興趣依舊濃厚,常將古代文雅之風的鐘鼎彝器、古陶瓷器等置於書齋案頭、架上,進而又出現了一種特殊類型的清供繪畫,即人物元素不再出現在繪畫中,器物上升為畫面的主體進行藝術表現,再於古器物上加繪花卉。古人曰:“銅器之可用插花者,曰尊、曰罍、曰觚、曰壺。古人原用以貯酒,今取以插花,極似合宜。”古器物造型紋飾內涵豐富深刻,其特有的歷史厚重感、特殊的工藝美術,與富有特殊寓意的花卉相搭配,借物寄情,將文人的金石學興趣與民間的清供習俗融合到一起,別有一番風味。

博古圖:古人在繪畫裡賞寶

清中期緙絲博古圖


晚清海派畫者眾多,博古畫獨立成畫種日趨成熟。海上畫派巨匠吳昌碩常作博古圖贈友。他所作的《碩果清供圖》大畫一幅,滿紙皆吉祥之物:“竹石為伴,瓶插牡丹,盆置芝蘭,佛手、丹柿隨意扔地,寓意平安如意,富貴綿長。“具有吉祥美好寓意的博古畫成為後人的收藏佳作。

博古圖:古人在繪畫裡賞寶

《博古圖》齊白石 1923年作


近現代的畫家中,博古圖畫得最多的當推齊白石,他的此類題材畫作,無論是在各類拍賣會,或是在一些書畫展覽、高檔的畫冊中,都不難看到。

“博古”有記錄古物之意,所以,古樸典雅的博古圖中,其思古懷古的情懷,都是對不同時代文化背景下,對“古”的重新認識與別樣呈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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