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相由心生”,那以貌取人也對咯?

從小就被教導: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以貌取人,多半要吃大虧!

因為以貌取人,最終被打臉的例子,在史書中更是多得數不過來——吶,最早出來現身說法的就是孔子老人家啦。

《史記·仲尼弟子列傳》中記述了這麼一個故事:

有一個叫宰予的人來拜孔子為師,孔子見他口齒伶俐,能說會道,便欣然應允。可誰知宰予好吃懶做,不講仁義,還喜歡白天睡大覺。孔子氣得大罵“朽木不可雕也”。後來,宰予在齊國謀反作亂,不僅坑了一把師父,連帶著親戚也被滅族。

還有一個人,叫澹(tán)臺滅明,字子羽。不但名字拗口,人也長得醜,孔子雖勉強把他收下,但心裡還是有些嫌棄,認為他“材薄”,成不了氣候。可拜師後的子羽,勤學苦讀,光明磊落,很快就蜚聲諸侯。後來,子羽到南方遊歷,追隨他的弟子就有三百多人。

孔子聞之,曰:“吾以言取人,失之宰予;以貌取人,失之子羽。”

沒錯,“以貌取人”這個詞就是這麼來的。


既然“相由心生”,那以貌取人也對咯?


有了這樣的教訓,孔子對相貌的事看的就很開了。

有一天他流落到鄭國,和弟子們走散了,一個人狼狽不堪地站在城門外,鄭國的百姓說城外有個老頭“累累若喪家之狗”。孔子聽了,不但不生氣,還覺得人家形容的很對,大笑道:“形狀,末也。而謂似喪家之狗,然哉!然哉!”

沒想到吧,“喪家之犬”這個成語最初是來形容孔聖人的。


既然“相由心生”,那以貌取人也對咯?


“形狀,末也”,一個人的形態和相貌是不重要的——孔夫子用親身經歷得來的教誨,後人顯然沒聽進去。幾千年來,無論是平頭百姓,還是帝王將相,在評價別人時,總是不自覺地把相貌擺在了首位。

用於描述相貌的詞彙,古人也做了大量的總結,比如慈眉善目、英姿颯爽、玉樹臨風,也有賊眉鼠眼、尖嘴猴腮、凶神惡煞等等。

即使到現在,人們的潛意識裡,多少都還有“顏值即正義”的觀念。一個長得好看的人,哪怕淪為罪犯,也能輕易博得同情和好感,所以,“最美女囚犯”之類的新聞常常成為熱點。


既然“相由心生”,那以貌取人也對咯?


容貌是先天的,品行是後天的,兩者沒有必然的聯繫,所以,以貌取人肯定不對,這個無可辯駁。

問題來了,既然大家都知道不能“以貌取人”,那為什麼又都認可“相由心生”呢?

相由心生——從字面上看,意思是一個人的相貌是由心靈決定的,所以透過長相就可以知曉人心的好壞。進一步講,心若向善,就會越長越好看,心若向惡,就會越長越難看。


既然“相由心生”,那以貌取人也對咯?


這個解釋顯然是站不住腳的,否則“以貌取人”豈不是就有理論依據啦?!

其實把“相由心生”的“相”僅僅理解為相貌,是極其狹隘的。要弄清楚這個詞的意義還是要從它的本源說起。

“相由心生”原是一句佛語,完整的句子是這麼講的:“世事無相,相由心生,可見之物,實為非物,可感之事,實為非事”。

佛家所指的“相”,囊括了天地之間一切可見可感的事物。這句話的意思是說世間萬物沒有固定不變的形態,我們的所見所聞所感所聽,都只是我們內心的反映,並非是事物的本質。


既然“相由心生”,那以貌取人也對咯?


於是,如何去理解“相由心生”,其實已經迎刃而解。

從“與人相處”的角度看,“相”指的不僅僅是容貌,更是一個人在言談舉止中所展示出來的神態。

一個常常偷雞摸狗的人,哪怕五官生的好看,也會自然而然地流露出顧左右而言他的猥瑣氣質;一個總是想著算計別人的人,不論學歷多高、穿著多精緻,也會讓人覺得笑裡藏刀不可親近;一個總愛編謊話的人,時間長了就變得油膩圓滑,自以為瞞天過海,但旁人都會避而遠之;心術不正的人很難真正地昂首挺胸,反過來說,腹有詩書氣自華的人,能在三言兩語間便贏得人們的尊重。

與“以貌取人”不同的是,由“相”去評判一個人的好壞,不可只看一眼就妄下結論,而是要在長時間的交流、觀察、感知後才能做出甄別。

從“與已相處”的角度看,我們對世界的認知和感受,其實都是由我們的內心決定的。

舉個例子,北宋時的一個深秋,蘇東坡和朋友趁著月色在黃州赤壁的江面上泛舟,本來飲酒唱歌,其樂融融,可一個人卻突然嗚嗚咽咽地悲傷了起來。蘇東坡問:為啥呢?朋友說:目睹此情此景,就想起了曹操和周瑜這些大英雄,可如今,江河依舊,英雄卻已灰飛煙滅。大人物尚且如此,更何況像我這樣的小蚍蜉呢?人生太短暫了,真希望能同長江和月亮一樣永存於世呀,唉……

東坡搖了搖頭,說到:“你看那水面,雖然不停地流逝,但卻並沒有流走;再看月亮,雖然總是有圓有缺,但終究也沒有增減。所以,“自其變者而觀之,則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變者而觀之,則物與我皆無盡也”,為什麼要羨慕它們呢?而且,這江上的清風和山間的明月,“耳得之而為聲,目遇之而成色,取之無禁,用之不竭”,是我們每個人都能享用的寶藏呀,又有什麼不滿足呢?

相由心生,面對同樣的江景,以不同的心態去看待,蘇東坡看到的是“造物者之無盡藏”,朋友看到的卻是人生短暫,世事無常。

此時的東坡,還是待罪之身,前路未卜,朝不保夕。但他的心境已然超脫了世俗的陰霾,他以積極曠達的心態審視世界,世界便是美好而明亮的。

命由己造,境隨心轉,這才是“相由心生”更深層次的意義所在。

後記:

網絡上說,“相由心生”出自《佛說無常經》,我本著認真負責的態度找來《無常經》核查出處,先通讀了一篇經文,沒找到,又逐字逐句讀了三遍,還是沒找到,可明明那麼多人口口聲聲說“相由心生”出自《無常經》,難道我讀的經文和別人讀的不是一個版本?


既然“相由心生”,那以貌取人也對咯?


網上找不到答案,我也不肯罷休,於是就捧著經書去請教師父。

師父指了指我的腦殼,說:“出自這裡——你的執念。”

我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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