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委副書記:做了祕書在家很容易感到有愧

“學習新風尚”公眾號:方兆祥曾任安徽省委副書記、第九屆安徽省政協主席,

《在家很容易感到有愧“秘書三味神侃”之五》本文寫於其擔任全國政協教科文衛體委員會副主任期間。


你知道秘書最大的難處是什麼嗎?說出來你可能不信,其實秘書們最大的難處既不是捉刀辦事,也不是代筆論劍,而是三個字:沒自由!


記得有位自由鬥士曾經說過“不自由,毋寧死”這樣的話,這話肯定是正確的,自由太重要了。誰要老是當秘書,總有一天會把他憋死。所以多數秘書幹到一定年限是要轉崗的,找一個自由自在的地兒,去過他自主經營的日子。誰要是不轉崗地幹到底,那肯定是太乙神功練得好,否則是絕對撐不下去的。


15年前,我們倒是見過一位真正的“老秘”。他一輩子當秘書,而且一輩子只跟一位首長,從年輕一直跟到年過花甲。這位秘書皓首白髮,神態從容,一看就知道是功底深厚、定力很足的人。

他的首長職位很高,但首長和他在一起,我們發現他們情同手足,親如兄弟。當時我們就很佩服,這樣的老秘真的不是凡人!


可以這麼說,誰跟上哪位領導當秘書,誰就像跟那位領導簽上了“賣身契”,當上了“高級長工”。既當了“長工”,那就要長而又長地做工,基本上沒有了你嚮往的自由。別說是上班時間,就是8小時之外,你要想隨意和朋友們聊個天兒,碰個杯兒,嗑個瓜子兒,看個電影兒什麼的,那都是妄想。原因是領導忙,所以秘書就更忙。別說秘書沒自由,領導也是沒自由。


特別是在一線工作的領導幹部,每天要應對許多計劃內和計劃外的工作,可預見和不可預見的問題,不一定做得好但一定是做不完的事情,365天連軸轉,那是一點也不誇張的。我們看多數領導就像一臺“永動機”,一旦啟動他就休想停下來。

同時他們又像馬力挺足的救火車,東奔西突、風馳電掣地到處解決此起彼伏的問題。如果能騰出時間,他們就會下去調研,省到縣、縣到鄉、鄉到村,甚至一竿子到底,直接進村入戶,考察民情,瞭解民意。一箇中等大小的省,有十幾二十個市、百把個縣、千把個鄉、萬把個村,領導幹部都會去循環視察,週而復始,除非退休,否則不會終止。


再就是沒完沒了的會議。縱向看,上級開他們的會,他們開下級的會。橫向看,每個行業、每個部門都開會。為了開會,事前還得開準備會,年初開佈置工作的會,年中開檢查工作的會,年末開總結工作的會。


且不說還有許許多多意料不到的人和事,也要佔用領導的精力和時間。你要問領導忙到什麼程度,我們這些老秘可是親眼所見,如果用戚繼光的兩句詩來形容,那是再恰當不過了:“一年三百六十日,都是橫戈馬上行。”可能是這位戚將軍打仗打慣了,才有如此感慨。我們今天領導的工作,也跟打仗差不了多少。


一般說來,領導所做的工作,秘書們都要參與,而且是準備在前,陪同在中,掃尾在後。領導沒出場之前,秘書們都得去踩踩點、走走臺,看看周全不周全,座位錯不錯,喇叭響不響,甚至連“奏國歌”的音樂也要提前聽一遍。活動結束了,秘書們善後,寫稿子,作報道,還得忙活大半天。從某種意義上說,秘書們所耗的時間比領導還要多。


而且領導又從來不休假。我當老秘多少年了,很少見過哪位領導真正休過假,所以我們也沒休過假。大部分雙休日都耗在工作上,“帶薪休假”是個美麗的童話。別人逢年過節可以消閒消閒,而領導還要抓安全生產,慰問在崗職工,看望老同志,比不放假還忙。不用說,秘書們也就越是放假,越是忙得團團轉。


一般來說,

我們從當秘書起,就家庭生活而言,“苦難”就開始了。初當秘書的,一般都比較年輕,上有高堂,下有妻兒,自己是家庭的頂樑柱,正是效力的重要時期。但自當秘書之後,家庭的基本生活規律就被打亂了。一些能做到的做不到了,一些好做的變得難做了,一些簡單的變複雜了,一些能理解的變成誤解了,一些本當可以受表揚的,結果變成不斷地作檢討了。總之,話不好說,人不好做,面子不好掙了。在家裡,對父母妻兒不能盡孝盡愛盡力,在兄弟姐妹面前也覺得欠賬太多,愧疚難當。


記得秘書A的老母病危在床,他本當日夜守護以盡孝道,但那個時候正處在社會動盪不安的特殊時期,領導都在為大事難事日夜操勞,秘書們理所當然地要為國事盡責。那個秘書不得不堅守在工作崗位上,等他接到醫院通知趕到病房的時候,老人家已經棄養而去,他只能撫摸著母親的遺體大哭一場,引得旁觀的人也垂淚不止。


記得秘書B上崗的時候,兒子才學會走路,是個人見人愛的小朋友。當時夫妻倆工資不高、房子不大,請不起保姆,雙方工作都忙,經常管不上孩子。那時候貫徹中央主要領導同志談話精神,工作特別忙,秘書們每天晚上都得上班,因為領導們吃了晚飯就去辦公室安排第二天工作。有時秘書B的妻子也去單位加班,夫妻倆萬般無奈,只好把孩子拴在床腿上,咬咬牙鎖上門就走,任孩子在裡面哭叫吶喊。以後孩子長大了,總記得那根繩子和床腿,父母對兒子的愧疚心結總也無法解開。


記得秘書C說,孩子從小到大,他沒陪孩子逛過一次公園。直到孩子中學畢業了,還經常嘮叨這件事。做爸爸的感到很沒面子,下決心抽個星期天帶著老婆、孩子去“還債”。結果那天又不巧,公園只逛了一半,領導又把秘書C呼到辦公室去了。這當然是老債未還又欠新債,他說這輩子恐怕再也還不起了,因為孩子已經長大成人,往日的溫情和樂趣早已不存在了。


記得好些秘書都說,把親戚朋友得罪完了。逢年過節時,親戚朋友們總愛請吃飯,一開始因為工作忙,只“吃請”,就不“請吃”了。後來身不由己,連“吃請”也不去了。親戚朋友們不理解,以為秘書們“一闊臉就變”,“當官不認人”,就不再答理他們,把他們當做“中山狼”了。


秘書們最感到對不起的,當然是自己的妻子。誰要是走上秘書這條道,誰的妻子就像軍嫂那樣,獨立挑起家庭生活的重擔。我本人從當秘書開始,每天上班不少於12小時,有時還加班到深夜。不論春夏秋冬,也不止十年八年,所有的家務活都是妻子默默地做,夏天累到中暑,冬天凍得發顫,沒叫過一聲苦,沒說過一次累。除了做家務、看孩子,還得和我們一樣工作、加班,實際上是長期承受著超重的負擔,而這種負擔往往是我們男人所承受不了的。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們的愧疚之情越來越深。有時候我也儘量擠出時間來幫助做做家務,

打打下手,涮涮鍋、洗洗碗什麼的。但是妻子看見了總是攔住不讓做,並且說:“這是我們女人做的事,你們男子漢以工作為重,不要圍著鍋臺轉吧!”多少年了,她幾乎沒有改變這個觀念,奉獻了幾十年,直叫我這個大男人感到虧欠她一輩子,也得益於她一輩子。


由此我想到了晏子車伕的故事,這個故事在《史記•管晏列傳》裡有記載,我把大概的意思“演義”一下:


晏嬰在齊國當宰相的時候,有一次乘車出去辦事,正好路過車伕的家門口。碰巧的是,車伕的妻子正從門裡對大街上看著,一下子就看見了這輛漂亮的車,四匹馬拉著,丈夫端坐在車伕的位置上,頭頂上還有一把大蓋傘給他遮著太陽。她看見丈夫趾高氣揚,一副得意揚揚的樣子,威風極了。

過了一會,丈夫下班回家了,看見妻子正在收拾東西準備離開,不免納悶起來。

妻子見狀,對丈夫說:老公,我要離開你了,而且可能不再回來了。

丈夫大吃一驚,忙問:為什麼呀,老婆,什麼原因啊?

妻子回答:我今天看見你駕車的樣子了。

丈夫不解:那又怎樣呢?妻子開導似地說:你想啊,那晏子大人不過身高六尺,但貴為宰相。雖然當了大官,名揚天下了,但他出門坐車毫不趾高氣揚,一副謙虛謹慎的樣子。可見他的志向意念很深很高啊!而你呢,我的夫君,你身高八尺,所做的事也就是駕車而已。但是看你的樣子,擺的譜比宰相還大,自滿自足,有這個必要嗎?

妻子的話深深刺痛了車伕,但他仔細一想,認為妻子的話是對的。他覺得不能辜負妻子的好意,下決心改掉自己的毛病。


以後,車伕逐漸變得深沉而平和起來,再也不見了四處張揚的樣子,工作也做得很好,好像變了一個人。晏子看在眼裡,感到好生奇怪,問車伕怎麼有了這麼大的變化,車伕老老實實地把事情經過向宰相作了彙報。晏子大為感慨,

一方面認為車伕的妻子雖然是一女流之輩,但卻能深明大義、內助賢良;另一方面覺得車伕能夠虛心聽取意見而且勇於改過,知道是個有用之人。後來晏子推薦他入朝為官,當了齊國的大夫,使朝廷又多了一個賢臣。


環顧周圍,我覺得老秘們的妻子十之八九都是這種賢內助,有的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可以這麼說:沒有一個好領導,培養不出一個好秘書;沒有一個好妻子,也當不成一個好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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