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未都:趙忠祥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今日又是他的忌日,生日與忌日同一天十分難得;古人認為忌日比生日重要,記住忌日不一定記住生日。趙老師生死同日,算是天命了,這一天對於他的子孫來說,鏤心刻骨,停雲落月。

馬未都:趙忠祥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前些日子聽到趙忠祥先生去世還沒來得及做出反應,家屬及助手馬上聲明那是謠言。這年頭謠言盛行,編排別人死實在缺德,天打五雷轟。可今晨壞消息又來了,我還是信疑參半,直到媒體上鋪天蓋地的消息,我才抽了疊稿紙坐在桌前。

馬未都:趙忠祥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和趙忠祥老師認識有兩層意思。

第一層僅知道天下有此人,國嘴國臉,代表國家說話,說的並不是自己的話;我年輕那歲月,你若願意,幾乎可以天天見到他。當時電視機還是稀罕物,都是公物,個人家不會有,放在空軍總醫院的階梯教室裡,晚上七點準時開演。開演前我們一群孩子就到了,佔座打鬧,因為新聞播完會有一部老掉牙的故事片。一位叔叔會提前十分八分鐘打開電視預熱。

有一天,忘記是誰領著趙忠祥老師進入我的小玻璃房,沒等我招呼他們,趙老師先聲奪人,用他那渾厚的聲音說:馬未都,馬未都,你的名字挺特別啊!

馬未都:趙忠祥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我名字特別我並沒意識到,直到他說特別我才感覺可能真有點兒特別。後來我託人去系統查了,全國十三億多人竟然沒有人和我重名,蠍子拉屎——獨一份(毒遺糞)。

沒客氣幾句,趙老師就從兜裡掏出塊白玉件讓我看,問我怎麼樣?我那時年輕氣盛,總認為實話實說好,於是就一五一十地好為人師地講解了一番,並沒在意趙老師的不悅,直到他攔住我的話,我才多少有點兒感覺。

他走後,我還回味他的話,反思自己。我發現他儘管聽我說時不舒服,但能正視現實,務實。沒多久,他就又約我一起去逛市場,和他逛市場有個麻煩,就是沒有人不認識他,做地攤生意屬於小買賣,三教九流,人上一百,形形色色(音讀shǎi),說話輕重的都有,控制不了。

馬未都:趙忠祥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一次逛攤,一個小販蹲在地上一仰頭,看見趙老師先是一愣,然後大聲小氣地說了一句:“趙忠祥啊,您可比電視上黑多了!”小販口無遮攔,一氣呵成,攔都攔不住。

然後繼續聊天,問東問西,最後看見一件小玩藝兒問價,小販說:“兩千五!”我心裡知道地攤買東西都是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剛想攔腰就是一刀;趙老師立馬還價說:“一百!”

我打圓場說,本在哪?

小販說:一百二。

趙老師此時說了一句,讓所有圍觀的人都樂了。

隨後扔下一百五十元,高高興興地遠去。

馬未都:趙忠祥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我們倆接觸不算多,有段日子他老打我電話,問東問西。他年長我十幾歲,這十幾歲隔著文革,可以算兩代人了。他身上還有老一輩的浩然正氣,我們生長成人之際下鄉漂泊,難免匪氣纏身。我對趙老師尊敬有加,源於年輕時屏幕中的深刻記憶。

2012年,趙老師退休後弄了個自己的節目,《老趙會客廳》。因為這個節目是廣西衛視的新創欄目,我的《收藏馬未都》也在廣西衛視,所以節目剛一開始他就先上我這來了,在觀復博物館臨時搭景,兩個人按本聊天,那節目錄得順利,是因為我們算是熟悉,知秉性脾氣,又知歷史的風雨。今天想想,趙老師那時已是七十高齡的人了,日子只能瞻望,不能回首啊!

翻閱舊照片,看見我與趙老師參加王剛女兒的婚禮時的留影。那天人多熱鬧,女婿是老外,在中國舉行中式婚禮,有一個環節是新郎官騎白馬迎親。我兒子那時還在英國讀書,放假回北京,看著這婚禮新鮮,上去還仰著頭問了新郎官一句,你是不是很嗨皮?新郎官頭點得雞啄米一般,嗨皮嗨皮嗨皮。

今天是2020年1月16日,趙忠祥先生的生日,78年前的1942年,他出生於河北省邢臺寧晉縣,一個生於舊中國的人,通過自己的努力與天賦,一度成為國家聲音的代言人,印證了機會永遠垂青有準備且努力的人這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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