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明朝“社畜”的一天

一个明朝“社畜”的一天

前言

想到明朝官员,不知道大家觉得他们是不是非常闲适,经常出去游山玩水呢?其实不然,当时明朝官员的一天还是挺忙的。我这就带大家看看一个明朝官员(社畜)的一天生活。

正文

一个明朝“社畜”的一天

屋外传来一阵鸡鸣声,这鸡叫尖锐地穿透门窗,“邦邦”地敲着我的脑仁。磨蹭了一下,我不得不睁开眼睛醒过来。哎,真闹心,我才睡了两个时辰呢。

噢,忘了自我介绍了。大家好,我是吴县知县。是吴县的知县,不是吴姓知县哈,我姓袁!

由下人服侍着洗漱完毕,我便坐到了饭桌旁。瞧见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和一点小菜。嚯,今天还多了份鲙残,这个好,太湖的鲙残是最有名的。虽然是鲙残干,但很是咸香,就着它我吃完了粥,人也没那么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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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问我为什么那么早起?嗐,还不是为了上班嘛,我现在收拾一下就得去县衙了,得点卯呢。每天的卯时,吏典、隶兵及各种杂役得到承发房画押签到进行点卯,我这个知县也是要上班打卡签到的。

能不能翘班?好想法,翘班那就等着挨棍子吧。《大明会典》中说了,地方官在外不公座署事,一天就打十下,三天加一等甚至上到杖刑。一方面为了避免受到惩罚,另一方面我也算是个有责任心的知县吧,即使每天簿书成堆、词讼纠缠众多,我也得坚持坐班公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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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县地处苏州,江南地方最是富裕了。刚刚入仕的我就能执掌如此富庶的区域,是一件令人羡慕的事情。最开始我也是也颇为得意,在给哥哥写信时还说:“弟已令吴中矣!吴中得若令也,五湖有长,洞庭有君,酒有主人,茶有知己。”我这么一个出身名门望族的才子, 21 岁就乡试中举,4年之后就进士及第。在我想来,此时的仕途那可是一片光明啊。

事实证明,我不过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我为自己在一个富庶地方当知县,却没意识到另外一件事情:吴县同时也是明代课税多的地区,赋税之重,甲于天下,素来被认为是繁剧难治且好争讼。苏州的赋税着实是繁重,为此我还作过《逋赋徭》一诗来说民难官苦:

苏州旧逋七十万,漕折金花居其半。

安得普天尽雨金,上为明君舒宵旰。

呜呼!民日难,官日苦,竹开花,矿生土。

吴县难治是有名的,这使得我每天的工作量是真的很繁重。公署忙碌,公座劳累。举凡财政、司法、治安等各个方面的繁杂事务,都集中于一个小小的县衙。我不仅早起点卯签到,还要面对地方的司法词讼、钱粮谷簿、人情往来,工作劳动强度大,一点清闲都没有。我说是吴县知县、明朝官员,其实是社畜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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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公务太繁忙,午饭我也就匆匆对付一下。吃午饭的时候,我还在掰着指头数什么时候能放假休息一下。嗯,还有两天就休沐了,我可以的,加油!

问我休沐是什么?休沐指的是官员的例假日即法定的休息日。这个源于先秦时期的沐浴礼,首次使用于战国时期。明太祖的时候“命考古休沐假日,礼部以唐六典假日上,从之。令百官每月五日给假”。所以我每五天放一天假,还有大大小小的一些节假,劳逸结合,我也不至于累死在差位上。

但是休沐就能开心放松地玩耍了?并不是,想到那次经历我就有点抑郁。我的外祖父这个人吧,一生特别喜欢登山临水、吟咏赋诗。我受到他的影响,只要闲暇的时候,也会去周边的山川河流逛逛,看着美好的景色,写点诗句散文什么的。我一直听说阴澄湖是个好地方,三面都有风,是一个盛夏消暑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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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次我便约了好友顾靖甫乘舟游湖。我们受着习习凉风,高谈阔论,很是畅快。但这个时候有人来报说台使者到了。我只得匆匆和友人告别,回去处理公务。

繇潼子门下船,北去一里,为阴澄湖。湖三面受风,每盛夏时,遊舟绮错,日不下百余艘。玉腕青眉,娇歌缓板,来往罗箔中,亦胜遊也。王百毂曰:“湖上有龙王祠,阴澄盖应泽之讹云。”丙申六月,与顾靖甫放舟湖心,披襟解带,凉风飒然而至,西望山色,出城头如髻。挥麈高谈,不知身之为吏也。少顷,邮者报台使者至宝带桥,客主仓惶,未能成礼而别。(《阴澄湖》)

哎,好好的一次出游会友,就被公务打断,真的是败兴而归。想到这些,我便有些怅然,叹了口气继续回到自己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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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县一天处理事务一般是按照处理公文、比较钱粮、问理词讼的顺序,我便是如此。虽然处理得也算井井有条,但着实是让我

身心俱疲。就像我在给沈广乘的信中说的一样,“上官如云,过客如雨,簿书如山,钱谷如海。朝夕趋承、检点,尚恐不及”。每天是真的任务繁重啊,让我累得老是向家人和友人们抱怨,他们估计听得耳朵都长茧了吧。

哎,就像我在与王百谷的信中说的“旁观者谬谓仙令,不知令自谓苦行头陀也”。我这一天天的过得和苦行僧似的。幸好忙碌了一整天,事情做得差不多了,也快到下班的点了。明朝官员上班,向来都是辰入酉出。卯时到衙门签到,辰时开始工作,酉时才能散衙归家。每天工作时间还是挺长的。

幸好是下班了,中午没怎么吃,不知道晚饭会不会丰盛一点呢?我摸着下班啧啧嘴,回家去。

晚上这顿饭还是很不错的!有煨蛋醉白虾长寿菜

白鱼汤,真的丰盛。这鱼虾也都是太湖产的,味道真是鲜美极了。吃得开怀,我还拿了酒来小酌一杯。“一樽一杓,便足自快”,有美酒美食,真让人开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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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饭,在院中散步消了消食,便进了屋。我晚上喜欢看看书写点东西,毕竟多读书能提升自己的精神世界,还能让我寻得心灵的片刻宁静。最近我迷上了

《焚书》,“幸床头有焚书一部愁可以破颜,病可以健脾,昏可以醒眼”。和李贽一别许久,上次慕名拜访他让我很有感悟,他的这部《焚书》真的令我受益匪浅,还可以驱散我做官的疲惫与愁闷。

不知觉间,夜已经深了。我有了点倦意,看了时间,大概子时了。明天还得去县衙上班呢,不能太晚了。收拾了一下,已经子时三更天了,我闭上眼想要睡去。

再过两个时辰又得听着鸡鸣起来了,又要在新的一天里过着辰入酉出的上班生活,面对钱谷、词讼等各种政务。如此想着,有些心力交瘁,意思也渐渐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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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羡慕那些长夜酣睡的人。真不想当知县啊……

后记

袁宏道,字中郎,公安人。与兄宗道、弟中道并有才名,时称“三袁”……宏道年十六为诸生,即结社城南,为之长。闲为诗歌古文,有声里中。举万历二十年进士。归家,下帷读书,诗文主妙悟。选吴县知县,听断敏决,公庭鲜事。与士大夫谈说诗文,以风雅自命。已而解官去。起授顺天教授,历国子助教、礼部主事,谢病归。久之,起故官。寻以清望擢吏部验封主事,改文选。寻移考功员外郎,立岁终考察群吏法,言:“外官三岁一察,京官六岁,武官五岁,此曹安得独免?”疏上,报可,遂为定制。迁稽勋郎中,后谢病归,数月卒。(《明史》)

这篇文中的“我”便是明朝著名的公安派文人袁宏道,文中所说的便是袁宏道在吴县当知县的经历。无论是刚当上知县的自得,还是当知县的疲惫和向友人的抱怨,都确有其事。虽然袁宏道一直抱怨公务繁重,动了辞官的念头。

但是袁宏道上任后并未懈怠,他积极办公,在吴县的赋税等方面做出了成绩,令申时行赞叹,称两百年没有过这样能干的县令。在任官期间,袁宏道支持和鼓励平民百姓投递诉状,状告徇私舞弊、贪厌狡猾的胥吏,使得残害百姓的官吏绳之以法

处理贪吏时,他“以其所赢代输者为倾泻费”,将官吏贪得钱财来递交赋税,“清额外之征凡巨万”,使得吴县地区的百姓欢欣雀跃。地方上冗官过多,无专门薪俸的人“惟借公事渔猎里闾”,袁宏道针对这种情况,不给其派遣差务,使得他们不能任意搜刮民脂民膏,“终日兀坐,不能糊口,皆逃去归农”,取得一定的成效。

袁中道记载,宏道为政干练,以前官员为政冗沓,等候决断的人常常待在县衙附近,使得衙署前的酒家生意兴盛。而宏道主政后,聪敏决断,署门酒家萧条,吴县人称之“升米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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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袁宏道抱怨公务繁忙、不想干了也是真的,甚至成了一个心结让他得了重病。他说自己“一入吴县,如鸟之在笼,羽翼皆胶,动转不得。以致郁极伤心,致此恶病。大抵病因于抑,抑因于官,官不去,病必不痊”。袁宏道认为不能拿七尺躯换一苦令,前后七次请辞,最终如愿,于是解官归去

。后来他重新做官,又是另一番故事了。

《明史》

《袁中郎全集四十卷》

《袁宏道年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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