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毒龍捲風
哲夫
20日忽然收到李洱兄寄來的厚厚一包書，打開來看，果真就是他獲十屆茅獎的上下冊兩本《應物兄》,翻開來，便見赤條條的正在洗澡的應物兄，如同博古架上那一隻定格在引吭高歌狀態下的野雞，滿臉都是須須索索的壞笑，衝我說：一本薄書換我兩本厚書，你小子真值了！
我說：與時遷移，應物變化，虛已應物，恕而後行。放下布袋說穿了是一種自我妥協。你從延安拾糞拾回來的現在，與過去還是一脈相承，變化的只是皮相，陽秋如故。
我投桃之時，己知你必應物，因為你就是韋應物，真也罷，韋也罷，必須適時應物而營生，看見有什麼東西，從書中呼之欲出。
說話間，從現代感極強的封面上，忽然就跳出四個核桃大的卦彖大字：《儒林外史》，周易語“彖者，言乎象者也。”此書極彖現代版的儒林外史，明明暗暗，各臻其妙，會心者常能一笑，值得細讀。想起前時所填寫的《定風波》新韻，十分應景兒，故附於後：
時運如潮客似船，碼頭苟利亦徒然。百姓扁舟千渡畔，登岸，無非三五入凌煙。易代改朝人未換，翻案，萬年謊話一真穿。馬屁愛醃孤瓣蒜，堪嘆，誰都不想學啼鵑。
有評論稱此書“文學史將證明，對於漢語長篇小說藝術而言，《應物兄》已經悄然挪動了中國當代文學地圖的座標。”
以為此評甚酷。文學史屬於人文範疇的生態，與自然生態相類似，任何一部新作品，只要是有點份量的，如同石頭擊水，都能大小鉅細多少的擊破文學現狀的波面，或是挪動文學地圖的座標。這種現象在自然界被稱之為：蝴蝶效應。
“一隻海鷗煽動翅膀足以永遠改變天氣變化。”美國氣象學家愛德華•羅倫茲1963年這樣說又形象比喻，“一隻南美洲亞馬遜河流域熱帶雨林中的蝴蝶，偶爾煽動幾下翅膀，可以在兩週以後引起美國得克薩斯州的一場龍捲風。”不容置疑的是任何一個地球村人，都是自然生態環境中的一員，不管承認與否，都有一份與生俱始的責任和義務，每一個人舉手投足之間，都可能產生不同程度的蝴蝶效應，歷史已經無數次的證實，這絕非危言聳聽。
猝不及防襲來的新冠病毒就是個現成例子，病毒沉睡或封印在蝙蝠體內或自然界任一角落，天荒地老，根本就沒有能力自行生髮。只因人類有意無意的行為喚醒了它，從而引發了蝴蝶效應並觸動了多米諾骨牌般巨大的連鎖反應，迄今還在繼續。新冠病毒初起之時，如萍頭一縷飄風，被發覺後立馬就有人發了哨還有人吹了哨。哨聲劃過夜空如同一道稍縱即逝的閃電，被掐滅又如暗夜一燈，失去了初起剪滅的機會，以至坐大，山雨未來，風已滿樓，封城武漢、肆虐天下。
社會生態是個精密鏈環，任何一環的偏差，都能生髮放大蝴蝶效應。
所以，我們不能怨怪武漢，武漢為全世界先行頂了一個造化的雷。這是一場蓄謀已久的自然的報復，機緣湊巧，不幸而先罹落於武漢人身上。在造化的秤盤上，分分釐釐都有自然的計較，定盤星一個偏移，保不齊下一回落在哪裡。災害的池塘蓄滿了之後，累積的溢流每每是無序的，但總要先從短板處傾洩，而這個短板是人類普遍的短板。
沒有無因之果，也沒有無根之木，南北極冰雪融化，水、火、地震、瘟疫、旱澇等等，是造化用來宣洩對人類不滿的老辣手段，會輪流不斷的使用，下一個輪到誰？美國？英國？法國？世界？
大家疑猜多多，以為蝙蝠與果子狸是禍首，我以《運動大江湖》調寄《滿庭芳》新韻說不是：壯烈三國，英雄赤壁，盈虧還怨冠毒。龜蛇黃鶴，淪落莫能贖。豪俊竟成楚虜，囚室獄、不允躑躅。琵琶奏、埋伏十面，燒起有驚呼。何辜。孰是也？欲知侷促，先問蝙蝠。審訊穿山甲，果子狸乎？連日馳援天下，千萬裡、舉世幫扶。須時久、謝絕諂媚，運動大江湖。
細看新冠病毒的造像，多麼像一枚一枚人類幫助造化製造的，用來二戰時佈防江河湖海的水雷，人類製造它們的目的就是為了殺戮同類。看啊，那種冠冕堂皇、如花似玉的羞人嘴臉，羞的也只能是人類。但千萬不要驚慌，此消彼長，百草榮生，萬木蔥蘢，陽氣上升，陰氣下降，驚雷滾滾，暖氣騰膛，萬元歸陽，萬物復甦，各種蟄醒後的微生物滋生並訝然：媽媽的什麼玩意兒乘我們蟄睡之時為害人間佔了我們的地盤？一起滅了它們！箇中必有病毒的剋星，一毒獨大的局面必然改觀，互相制衡是自然規律，估計驚蛩過後即是小毒潰逃之時。
我以《這是一朵讓人類含羞的花朵》調寄《望海潮》新韻這樣說：龜蛇忍辱，狸蝠蒙垢，銜冤黃鶴高樓。芳草鎖江，晴川閉牖，奈何多少英流?楚尾起吳頭，自然連淵藪，造化恩仇。彈冠瘟蟲，聚華陀扁鵲曹劉。三皇五帝春秋。獵獅熊象虎，吃肉穿裘。生猛鮮活，幼吸嫩吮，大千物類全收。蝗嚼鼠餐急，又猴攀楊柳，遍地貔貅。只待東風病去，良藥是含羞。
但我還是樂觀的，以為新冠病毒感染率高，會引發或加重各種原本就有的舊疾，但其實就如同流感病毒感染初起之時，因為是破題兒頭一遭，所以很容易引起人們的恐慌情緒，司空見慣的今兒，誰還會把流感病毒當回事兒？若新冠註定要永遠伴隨人類左右，人類難道就終日活在恐懼之中嗎？當然不會，以為恰恰相反，會活得更頑強，應對的更恰當，而人體的免疫功能也會因此而大激發大增廣，治癒者的血清自帶抗體，科學應用之，必戰而勝之。
以為，二月二，龍抬頭，驚蟄過，病毒走。
並調寄《聲聲慢》新韻以戲劇詞句記之：
龍頭傲岸，鳳眼惺忪，驚蛩重審舊案。電鼓雷琴疾喚，鐵琵銅板。三城兩水四畔，萬象生、疫毒譎換。吼楚劇，問存亡、散樂聚悲橋段。淨唱末白醜侃。裳似雪，青衣豔奪瘟患。竊鼠昏鴉，造就義仁好漢。花光這十五貫，粉紅安、勿上翠館。莫彈冠，冠狀物、成了慣犯。
我發微博：舉凡大疫，最怕自亂陣腳，以為全國各地情況有所不同，應因地制宜，因疫施治，不可以一刀切，嚴防死守時，內緊外鬆，忙而不亂，秩序井然，要有長遠打算。萬萬不可談虎色變，誇大其辭，肆意製造緊張氣氛，萬事俱廢，攀比式層層加碼，你關街鋪、我關小區、你封路、我斷人行，百業凋零，大有從今往後日子不過了的陣仗，病毒猶未滅，人先嚇死、愁死、餓死、窮死、苦死、憋屈死，人人自危。須有“諸葛一生惟謹慎，呂端大事不慌張”的良吏能吏之操守。你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將決定勝負。
我有《疫情詩記》五絕平水八首記錄當時心境：
其一、庚子疫初春，妖邪冠戊寅。拖延吞萬里，耽誤死千人。
其二、刃遊牛鼠以，鉅細系民生。校枉無逾越，枯榮正反明。
其三、我從大同還，馳車百重山。蕭條高速路，悵惘雁門關。
其四、遛狗見星瞳，宮燈寂寞紅。東西南北中，悽惻聽悲風。
其五、雪霜呼未應，雨水喚仍矜。草草花花滅，云云縷縷蒸。
其六、多情天下友，相思遠方朋。糾糾囚囹圄，幽幽羨碧蠅。
其七、繁奢憂唳鶴，金粉瘦清流。湖廣亡之洞，煙塵事未休。
其八、通衢朝冕戴，傳楚染吳頭。欲止龍蛇病，還須請聖馗。
武漢有我許多朋友。一城兩江三鎮四橋五湖是武漢的標誌。湖北古為楚地，秦滅楚後，楚國人成了秦人的俘虜，是為楚虜。這場疫病的起因，是管不住嘴巴，淪為病毒的幫兇，自己把自己俘虜，並關入屋子，成了真正的楚虜。六慾吃當先會殆害自己，也會累及他人。武漢得病，天下連坐，七情所繫，各地馳援，成本巨大，亡羊補牢，不划算啊！故有《疫情有感》七絕平水四首：
其一、四橋黃鶴吐風流，三地龜蛇競上游。雙水晴川銜翠館，五湖明月抱秦樓。
其二、鄉愁早已無村寄，滋味人人念舊時。誰使繁榮淪落此？穿山甲問野生狸。
其三、兩江三鎮囚天下，楚虜何顏說斷腸？六慾鹹陳交集處，七情還得補亡羊。
其四、一城南北氣吞吳，九曲黃河亂五胡。蝗口千群飛向去，中非萬里隔殊途。
人是社會人更是生態人，所處社會背景和生態環境，須臾不能或離。
大疫期間諸多關心和牽掛使我不時走神。信心滿滿正在試圖要征服宇宙的人類，的確被這個不起眼的病毒教訓了一下，一時間，手忙腳亂，張惶失措，人仰馬翻，世界因此而露怯。但還沒有把人類打回原形，不同體#制的優劣反而在疫情中暴露無遺。正在擦乾血跡且行且珍惜的中國，從未如此炙手可熱，隨著各國人等紛紛湧來，被病毒彰顯了優越性的中國，即刻陷入了另一個窘境。
黃土高原的阻隔和寒冷似乎使病毒望而卻步，在沒有疫情的情況也在嚴防死守的諸如岢嵐等許多山西省的縣市，感染病例一個沒有，奇蹟般的保有了一片淨土。所以，中國特色的扶貧攻堅的腳步聲，並沒有因為大疫而停頓和沉寂下來，鏗鏘聲中，一切都還在緊張而有序的進行。
不經意間，小區院裡草地上的小綠了，迎春花開了，柳樹發芽了，春天真的來了。但小區裡還是大門緊閉，人影寂寥，我有五律平水記之：大疫共情猜，春天寂寞來。攻肌千把火，入肺萬枚雷。舊戴非新冠，新花是舊魁。隨風蟲落地，象起毒成灰。
汾河畔上楊柳依依，現在的岢嵐，晴坡暖溝中，牛羊如雲，又在啃青。
故又以《迎春》為題調寄《行香子》新韻，兩首合一迭，遙遙寄遠曰：
鐵骨銅花，寒蕊芳魂。
迎三春，歸大千真。
良幣驅劣，鼎祚扶貧。
史曠其載：吹糠見，米如金。
朵懷香孕，瓣傲枝珍。
倚天地，率土之濱。
在汾河畔，念岢嵐人。
也暖晴開：牛羊懶，啃茵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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