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梁在陪小孩玩積木，我洗完手溜過去，把溼漉漉的手探進他衣領裡。
老梁冷得哇哇叫，小孩一聽趕緊撲過來，用力把我的手拽出來：“媽媽，你弄痛爸爸了！”
我順勢逗他：“你不給人弄爸爸，對嗎？”
小孩點了點頭。
我又問：“為什麼呀？”
小孩：“因為他是我爸爸呀！”
我：“你爸爸帥不帥？”
小孩：“帥！我爸爸最帥了！”
老梁對這個答案很滿意，我打趣道：“唉，做爸爸真好，醜成個橘子了，也有人誇你帥。”
小孩最近都很黏爸爸，成天拿著兩臺小坦克，自己一隻，爸爸一隻，爺倆在沙發上你追我趕，一會兒上坡，一會兒埋伏，一會兒又發射炮彈攻擊。
爸爸的車掉坑裡了，他從老遠飛奔過來：“別怕，我來救你！”
然後開著坦克吭哧吭哧跑過去，用自己的坦克頭，把爸爸的坦克撬出坑。
我給他買了樂高，他自己不太會拼，就在一邊給爸爸找小零件。
老梁照著圖紙，需要什麼，就叫他去找。他打下手很認真，一得到命令，二話不說埋下頭，在一堆零件裡翻搗。找到了就遞給老梁：“爸爸，是這個嗎？”
老梁幫他把樂高拼好，他開心得跳起來，隨即而來是一連串彩虹屁：“爸爸，你太厲害了，爸爸，你也太好了吧！”
爸爸做什麼他都捧場。
老梁煎的雞蛋餅，不鹹不甜一股刷鍋水味，大家都不吃，只有他喜歡，一口氣吃了好幾個，還讓我把門鎖死，不讓別的小孩進來吃。
爸爸給他做了個小恐龍，他拿去跟小夥伴顯擺，別人問他誰給做的，他驕傲地仰起頭：“是我爸爸給我做的！”
他說“爸爸”，一定要強調是“我爸爸”，宣揚主權，生怕別人搶了他的爹。
如此種種，老梁的虛榮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畢竟像他這種其貌不揚的男人，一生都不太可能得到什麼崇拜，但他有孩子了，他的孩子會崇拜他，無條件地信任他，視他如神明。
這是我在有了孩子後才發現的事——成為父母，興許是上帝對凡人的無差別饋贈。
一個人，不管他在現實生活中多渺小、多清貧、多窩囊，在他的幼子眼中，都一定是世上最偉大、最富有、最具超能力的英雄。
我還依稀記得自己小時候。
爸爸教我念詩，全國人民都會念的詩：白日依山盡，黃河入海流。
我坐在一旁跟著學，心裡特別崇拜他，爸爸可真厲害，爸爸什麼都會。
爸爸會做木工，家裡的凳子壞了，他三兩下就能修好。爸爸還會吹長笛，雖然吹來吹去就那麼一首曲子，但在我看來特別厲害。我磕破了額頭，是爸爸抱著我去醫院，他的手臂很有勁，能扛著我走好幾里路……
一直到念高中，爸爸還是我心裡的“定海神針”。
有一年漲洪水，我被困在外面回不了家，眼看著水勢越來越高，我急得都快哭了。直到接到爸爸的電話，心一下就踏實了——爸爸會來接我，哪怕洪水沒頂，全世界都去逃命了，爸爸也一定會來接我。
我現在當然知道爸爸是個平凡男人。
脾氣怪、愛吹牛，沒掙到多少錢，也沒什麼厲害的本領，但一想到他，依舊令我安心，那種確信天塌了，地陷了，一無所有了，依舊會有人為我兜底的安心。
爸爸就是爸爸，任何人都替代不了的角色。
就像我時常跟老梁開的玩笑：朋友不止你一個朋友，同事也不止你一個同事，搞不好老婆都會改嫁別的老公，甚至連你爸媽都不止你這一個兒子。但唯有你的孩子，此生此世，只有你這一個爸爸。
這層血緣是無法剝離的，無論貧窮富有，疾病健康。
所以你看電視劇裡，那些沒責任心的爸媽都快把人氣死了，孩子依舊無法狠心割捨掉親情——世人只懂歌頌父愛母愛，殊不知，孩子對父母的愛亦是同樣的廣袤深沉，至少在TA的幼年時期必定如此。
母嬰群裡的媽媽經常感慨，小孩子真的很“傻”。
你一邊罵TA，TA一邊抱你的大腿。你上一秒還打了TA，TA下一秒就伸開手求你抱抱。父母對孩子的愛，往往是附加條件的，要懂事，要聽話，要優秀。可一個年幼的孩子，對父母的愛卻是完全沒有附加條件的。
認識一個留守兒童的母親，孩子一直寄養在奶奶家，四、五年了，相聚的時間加起來，還不夠兩個月。但她只要一回去，孩子就會自然而然地黏著她，那種血脈親情才是真正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時常在網上刷到一些小攤小飯、外賣小哥，寒冬臘月的揹著孩子一塊兒工作，評論底下的人在質問：“窮為什麼還生孩子”，或許這只是旁觀者的妄加揣測，對於那個孩子而言，跟著爸媽一起擺攤的時光，說不定快樂得很呢。
一個人，即便從未獲得過伴侶的愛、朋友的愛，乃至父母的愛，但TA一定曾獲得過孩子真心實意、掏心掏肺的愛。
我家咕咕直到現在，還不讓我和老梁出門，但凡去哪沒帶他，他能把喉嚨都哭啞。
有一次我跟老梁聊家常，說到小時候跟男生打架，小屁孩在一旁聽到，很憤怒地接話：“媽媽是誰打你，我幫你打他。”
樓下的物管阿姨逗他，說要拿走我們家的快遞，他那麼膽小的豆丁，敢跑過去死死拽住：“這是我媽媽的！”
我如今做了媽媽，總是在一遍遍地感嘆，相比於他所回饋給我的寬容、信任、無條件的愛和無窮無盡的快樂，我所付出的辛苦和精力，又算得了什麼呢？
都說這世界很殘酷，人生而不平等。
但在孩子面前，每一對父母曾享有的愛，都是無差別的、傾其所有的。
寫這篇文章，是因為早兩天，有個未婚朋友問我：生孩子那麼痛，養孩子那麼難，為什麼還有人願意生？這些女人都是受虐狂嗎，還是腦子進水了？
坦白說，沒成為母親之前，我也無法理解。
直到如今，我才參透答案，一個母親們都知道的答案——人們老愛跟你掰扯生兒育女有多苦，或許只是因為，唯有辛苦和痛楚，才是能夠用語言描述的。
而孩子所帶來的快樂和滿足、成就與痛快，全世界的語言大師加在一起，都無法描繪其中一二。那是我們根本無從描述的恢弘壯闊，如星辰，如日月，如大海，如蒼茫宇宙。
作者：甘北，100萬女性的孃家人，可以信賴的情感閨蜜。我寫男歡女愛，也寫世情冷暖！如果你喜歡我的文章，歡迎你關注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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