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浩偉關於京劇演唱的順口溜

薛浩偉關於京劇演唱的順口溜

早年間學唱戲,都是口傳心授,對唱腔、唱法,難悟易忘,為了便於練習,師兄弟們便湊在一起,把各人所記,互相交流,並且編成順口溜,練習時好找“法兒”。

(一) 記要領:

字要炒著唱,音要繞著放;

嘴要張到位,鼻音不能忘。

注:炒,是像炒菜那樣,順鍋邊下鏟,兜鍋底往上一炒,讓字出口時,像躺在天空的月牙兒,如同秤鉤。字從出口到收住,有圓的感覺,能使字的四聲調值準確,謂:“字正”。唱的字音或腔音都要螺旋式運行,這樣繞著放音如同畫圈兒,永遠不會氣竭,順口溜是:

吐字出口象畫圈兒,

發音螺旋也是圈兒。

高音用快圈兒,

砑音畫大圈兒。

短音半個圈兒,

長音藏小圈兒。

四聲起落接連轉,

拐彎抹角圈兒套圈兒。

說到底,唱唸做打藝術規律都是圈兒。

到位是指口形,比方說,張嘴音有“啊、窩、呃”三種口形,無論唱到哪種音,口形都要張開到規定位置,否則,會改變字音,變成“倒字”。最後一句是聲音要有共鳴,必須運用鼻輔音,讓人聽了有聲腔味濃、馥郁厚重之感。

(二)找感覺:

字音好象拱,鼻音好象擤;

擻音好象捅,老音好象腫。


注:“拱”指字欲出時先意識它的音形象秤鉤。舊時過年,年畫上有“肥豬拱門”寓意財富上門走好遠,所謂“拱”,就是用嘴把字拱出口,它和“炒著唱”同為一個道理、觸類旁通、此之謂也。“擤”是讓聲音發出來,如果把音堵在鼻孔不出來,那就象齉鼻了,必須領悟正確、練習準確,才能奏效,切莫誤解。“捅”是以氣息震動聲帶來發音,行話叫做“擻兒”。常言道“有功無法,上臺發傻;有法無功,上臺落空。練“擻兒”要下功夫,若要出類拔萃,先得吃苦受累,“擻兒”有多樣,不僅要練會,還要運用裕如,因為京劇的聲腔(不論行當),到處都有它的影子。“腫”是一種感覺,“老音”又叫蒼老音,它是運用鼻腔共鳴使胸腔有震感,好象音往外漲,故謂之“腫”。

(三) 練唱法:

氣朝丹田按,音打口中竄;

放音別放氣,音斷氣不斷。

注:唱腔是由音·氣·力結合來完成的。力靠氣來支撐,俗話:氣力、氣力,無氣則無力。而音則是由氣、力來推動,因此氣是第一位的。“氣宜直養而無害,勁以曲蓄而有餘”。氣朝著丹田處使勁,無論高、中、低音均出口裕如。相反,光用脖子使勁去壓擠嗓子眼兒,聲帶一充血,便會發出嘶啞之聲。過去老藝人多用堅硬板帶煞腰,用意就是幫助丹田給力。並且提出“沉氣松肩,蓄而後發”,氣通、力順、音自然,行腔中抑揚頓挫,起落滑崩,也就隨心所欲了。唱腔放音要控制氣息,不使外洩,常說咬字,就是說咬住字音時控制氣息,用氣息來調節音與力的關係,達到合諧悅耳,以腔傳情之目的。“氣不斷”說法,本自書法“墨斷意不斷”,比方一筆寫下來,當中沒墨了(也叫露白),可下面又有墨了,雖然墨未送到底,可運筆走向已經達意了。“氣不斷”就是行腔不能洩氣,一散氣,腔就折啦。“斷”本是抑揚頓挫中的“頓”,它屬於“尺寸勁頭”,不是緩氣的氣口,運用這個口齒技巧,能使觀眾提神醒疲,佳者會讓人拍案叫絕。


(四)尋味道:

黃腔海唱那叫喊,

行腔掛味才叫能;

以腔傳情象說話,

口有“語氣”眼有“情”。

注:始生為黃,故二黃新出時曾被叫做“黃腔”。這裡說“黃腔”是指獨出心裁、自由創編。“海唱”是隻會用喉不會用口,海闊天空、不著邊際,所以叫做“喊”。“喊”是聲音,俗話說:“拉弓耗膀子,唱戲喊嗓子”。“子弟無音客無本”,沒有好嗓音,等於做買賣沒有本錢,說明唱戲嗓音很重要。但光有一條好嗓子,唱不出味道來也不行。什麼是味道呢:就是人們說話時帶有的地方口音。比方說:京韻大鼓得有京味兒、河南墜子有河南味兒、蘇州評彈蘇州味兒、揚州評話揚州味兒。京劇在清代興盛時期是北京藝人和安慶藝人組成的戲班,安慶話口音是屬湖廣語系的楚語;北京話則屬燕趙語系的京音,因兩地語言,四聲調值高低不同,就形成“燕楚合流”的味兒。有了味道還要運用口法以腔傳情,有人說京劇的唱腔“板式雷同,一腔多用”,如何傳情?王瑞芝先生說的好:一腔多用,雖無奧秘,卻有微妙,妙在“唱要似念”。念是白口,就是唱腔要象說話一樣,有語氣、有情感。什麼叫“口有語氣”呢?比方說,牆報上寫有“吃飯”二字,不加語氣讀起來只是乾巴巴兩個字,如果加上語氣“吃飯?”,讀起來就會帶問話的口氣,把它化入唱腔中角色就“活”了。語氣用口,情感要用眼來表達。“有意有情,一臉神氣兩眼靈”。老話叫做“心明眼亮”,“眼是心靈之窗”。王瑤卿給弟子講表演也重在眼睛,他說:“身段看腳步,動作看水袖,表演看眼睛,鑼經配節奏”。有了目光的配合,語氣便進入佳境。比方說:《坐宮》楊延輝唱“自思自嘆”腔,與《捉放曹》陳宮唱“心驚膽怕”腔相同,二者屬“一腔多用”,但微妙之處在“語氣、情感”不同,便把四郎“回憶往事”與陳宮“悔不該棄官隨行”,兩種情緒區分開來,這種包含味道、情感的微妙變化,便產生有誘惑色彩的感染力,聽眾受其影響,不知不覺被引入戲中,隨著“亦喜亦憂,能泣能歡”而入迷。

正是:味道、味道,

微妙、微妙。

品其味、尋其道;

明其法、得其妙;

鐵杵成針見功效。

(薛浩偉先生一九九七年十月合肥老年京劇研究班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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