擺脫男人們的“想象”——女偵探們的“進化史”

隨著四月三大網站的排播計劃初露眉目,一部以民國女偵探為主角的《愛思小姐探案集》相當引人注目。

在國產刑偵劇中,女性角色大多以偵探團隊一員的身份出現,而以女警察(《冷案》)、女法醫(《骨語者》)的身份來擔任偵察主體的,也多是正兒八經“體制內”的偵探。雖然背景在民國時期,但“愛思小姐”似乎也無法有特例,即便是上海名媛,也要當上中央巡捕房的探員,才能發揮自己卓越的推理才能。

擺脫男人們的“想象”——女偵探們的“進化史”|推理筆記

國內幾部嘗試以女性為主角的推理作品中,都有對國外同題電視劇的借鑑。《冷案》與同名美劇邏輯類似,《骨語者》有著《識骨尋蹤》的影子,而《愛思小姐探案集》則是澳劇《費雪小姐探案集》的翻拍。

比起國內,從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就開始探索女性偵探角色的美劇是這方面的“老江湖”,近年女性地位的進一步提高,則讓美劇中的女性偵探形象成熟而多樣。

名媛+刑警這樣浮誇的組合,在日式推理作品中並不少見。前有坐私人飛機到現場辦案的神戶美和子(《富豪刑警》),後有依靠管家的推理屢屢破案的寶生麗子(《推理要在晚餐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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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藉對女性心理和形象更為細膩的描寫,日本市場上的女性偵探劇將日本傳統文化裡對女性的期待,與當代社會中對男女平等的訴求結合在一起。偶像偵探、少女偵探、家庭主婦偵探……社會事件的嚴肅,與娛樂至上的消費主義在日劇裡,分裂但又和諧地同時存在。

甜心、賢妻和維權者

女性偵探角色在影像中出現的時間並不算太短。但在西方,對於女性偵探形象的塑造,總是夾雜了男性對於完美女性形象,或是一段完美關係的幻想。她們或是美貌但衝動,性感卻魯莽;聰明但未必正直,充滿智慧,卻又不諳世事。

在《藍色月光偵探社》中,金髮碧眼,前有後的性感尤物麥迪·海耶斯從一名模特“跨界”成為了一名偵探。狡黠、聰明、莽撞,並經常需要她的男性搭檔將其從壞人手裡救出來。

作為一名“女偵探”,麥迪似乎有些不合格,然而,作為一名符合了男性觀眾想象的女偵探,麥迪·海耶斯足夠有趣而“有料”。異性搭檔穿梭於危險事件之中,產生的性張力與曖昧火花,讓這種組合成為了偵探劇中十分受歡迎的搭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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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全世界知名的大偵探福爾摩斯第一次敗在“那個女人”——艾琳·艾德勒手下時,柯南·道爾爵士可能沒有想過,他塑造的這個足以騙過倫敦最聰明偵探的女人,會和福爾摩斯的宿敵莫里亞蒂一樣,在往後的數百年中,影響著虛構作品中的形象塑造。

在原著中,連華生都忍不住問過福爾摩斯好幾次,他和艾琳·艾德勒之間是否有感情關係。這也可以看出,即便是在“推理”這樣一個需要冷靜、縝密、客觀的敘事環境中,女性角色的出現,無論身份如何,都必然的會與“情感”扯上關係。

在一直不吝於表現男女之情的美劇中,這一點體現的淋漓盡致。《靈書妙探》(2009–2016),《超感警探》(2008–2015)兩部幾乎在同一段時間內播出的劇作,在IMDb上,都獲得了8.1分的高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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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書妙探》

在這兩部劇中,兩位男主角一個是多金風流的偵探小說家,一個是揹負著妻女被殺之仇的“心靈幻術師”,而兩位女主角的身份都是在警局中配合男主角破案的女警察。男女主角之間的互相拯救是兩部劇在感情線上的相同之處。而無論是不缺紅顏知己的小說家偵探,還是喜歡裝神弄鬼實際觀察力驚人的偵探,在過盡千帆之後,最終,還是選擇了與多年以來一直相伴身邊的美麗女警察走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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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絲對《超感神探》結尾兩位主角婚禮的回味

而在2019年播出的《難以置信》第一季中,為了證明一個少女所言屬實,兩位女警察冷靜而充滿人性地投入對這場強姦案的調查之中。或許是因為劇作改編自真實發生的事件,更為嚴肅的命題使得劇作對女偵探角色的形象塑造完全摒棄了以往的眉目傳情,風花雪月。

金色長髮,有皺紋,略顯臃腫疲憊,在女導演和女編劇的視角下,兩位女偵探的形象沒有刻意地去靠近男性,以呈現“幹練颯爽”的屏幕形象。在現實,甚至有些邋遢的造型下,《難以置信》中的女偵探們也沒有這超乎常人的智商和觀察力,而是出於女性的同理心和責任感,沉重而吃力地為同為女性的性暴力受害人尋找兇手,並給予受害者心靈的告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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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頭看,不與愛情和男性做捆綁,宣告女性偵探獨立地位的劇作,從八十年代的古典本格推理作品《女作家與謀殺案》開始,便時有出現。這部輕鬆的推理小品集,從1984年一直播到1996年,劇集的主角是一個年過半百的女性推理小說家,在失去丈夫以後,搬到一個沿海小鎮,當起了業餘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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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2004年的《美眉校探》中,一位高中生因為父親被迫辭去警察的職務,而在學校裡當起了偵探。在一個虛構的富人鎮子裡,女主角維羅妮卡在推理之外,表述著年輕女性面對犯罪和強權毫不畏懼的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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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馬普爾小姐探案》在英國播出,兩位女偵探一老一少從此隔海相望。改編自阿加莎·克里斯蒂經典作品的《馬普爾小姐探案》,在原小說的傳統構架上,加入了對倫理、婚外情、同性戀等社會現狀的大膽描寫。這一點改編是小說與現代社會的接軌,還是編劇為了讓劇中的推理更有“八卦”的趣味,就見仁見智了。

偶像、怪胎與最不幸的女偵探

對於日本的女偵探和女警察們來說,她們有的生活在不愁吃穿的“天堂”之中,有的卻時時要經歷生活的毒打。

作為小說和漫畫中間的熱門職業,女性偵探角色的出現,通常會讓作品的世界觀顯得更為撲朔而有趣。而這些設定奇妙,元素豐富的推理小品,搭配漂亮的演員,從觀感上來說,更像是一部風味特別的偶像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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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此,在日劇的女偵探身上,總是有些奇怪的癖好。2018年播出的《未解決之女》中的女主角鳴海,便是一個有著“文字癖”的警察。雖然被調任到資料庫管理文件資料,她卻可以通過與案件有關的形形色色的字跡和文件,推理出事件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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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年的《彼岸花:警視廳搜查七課》則加入了奇幻設定,更為超現實,以至於雖然集合了六名“問題女性”組成了一支足夠有看點的女子偵探隊,但主角身上“通感能力”的設定卻不足以讓觀眾忽略推理的蒼白。這部帶有些奇幻色彩的女性偵探作,遠沒有同樣超現實的《SPEC》受歡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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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岸花:警視廳搜查七課》

除了奇異的人物設定和推理方法,還有像《BOSS》《科搜研之女》等一系列“大女主”式推理劇。

在講究快節奏的日式單元型劇作中,具有強大氣場的職業女性向來受到市場的熱烈追捧。一位看起來處於社會弱勢群體中的女性,能憑藉個人魅力與素質“收服”曾經看不起她的男性同事,這種理想主義的轉變,也同樣符合日本電視劇中傳統的“勵志”主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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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美劇不同的是,日劇女偵探中的感情線通常不在故事發展的當下展開,而多是作為人物的背景故事,或者以過往傷痛的形式而存在。日劇的創作者更願意把女性所擁有的豐沛情感放在她們對受害者的同情,以及對兇手動機的挖掘上。

自身遭受過不幸的人,會如何面對受害者以及犯罪者,日本眾多社會派推理作品,都似乎格外熱衷於討論這個話題。

《緊急審訊室》中的真壁有希子或許便是此類女性偵探的代表。由於女性身份受到排擠,同樣身為警察的丈夫殉職,留下一兒一女需要其獨自撫養,在身世的設計中,編劇為這個做事雷厲風行的女警官營造了一個充滿雞毛蒜皮的背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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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本劇與犯罪者對峙的舞臺主要在審訊室中,真壁的生活和情感便成為了其擊潰犯人心理防線的武器。劇中不乏讓人有截圖衝動的金句,然而三季過後,僅僅靠語言上的攻防和大灌一碗情感雞湯,便讓犯人痛哭流涕說出真相的劇情,讓人審美疲勞。真壁的設定再完善,也不免淪為了一名“工具人”。

但好在日劇市場是一個“魚龍混雜”的地方,總會有將小眾文化和負面真實推向極致的作品,潛藏在非黃金檔和深夜檔之中。

剛剛完結的《葉村晶:世上最不幸的偵探》便是一部帶有濃厚“喪文化”烙印的作品。晦暗的調色和陰鬱的氛圍讓劇作有了一種相當特別的憂鬱氣質。女偵探的不幸更像是個噱頭,或是要暗指其生在了一個最“不幸”的時代,必須去面對潛藏在親密關係下的惡意和社會關係網中隨處可見的“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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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以女性為推理的主體,但《葉村晶:世上最不幸的偵探》的質感卻讓人想起了昭和時期的老派硬漢推理。對性別呈現愈發寬容的日本來說,模糊主角的性別,而留下其作為“人”的情感體察,也不失為一種創新的手段。

無論是在文學還是影視劇中,女性偵探角色的出現都要晚於男性,而為了讓她們獨立挑起一部作品,中外各國的創作者們,都努力奮鬥了很長一段時間。就以小說角色來說,直到1930年,當阿加莎·克里斯蒂創作出精明高傲的馬普爾小姐之後,虛構作品裡才出現了一個與福爾摩斯同樣受歡迎的,瘦削,古怪,優雅的女偵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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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聖經》裡的伊甸園故事開始,有智慧的女性通常都被視作危險的存在,而並非是一名正義和真相的追求者。而在性別平等更為任重而道遠的東方,至今仍有人將女性視作符號,甚至是工具。在這樣一種潛意識下,具有高度智慧的女性從本質上來說,就是“不真實的”。因此,在塑造女偵探的形象時,主創者也會不自覺地會在外貌上,對男性進行模仿。

偵探這一角色,無論在智力,還是社會地位上,都天然地具有某種優越性,他們不僅是智慧的化身,也是真相的引領者。女性偵探如今在美劇和日劇中的活躍,與其角色形象、性格、功能的多變,是一件好事。雖然不一定每一位女偵探,都能如同《難以置信》中的兩名警探一般,直接參與性犯罪的調查,並提出對女性保護的思考。但對於女性觀眾來說,這些能夠“跳出”男性想象,真正以女性視角破解罪案的女性偵探們,有著超越作品本身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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