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徵明:從一個憨憨成長為江南四大才子的一生

文徴明是繼“吳門畫派”開創者沈周之後,吳派將近半個世紀的掌門人,以縝密工緻、文靜清雅的細筆畫著稱,他門人、弟子眾多,真正成就了這個畫派。

文徵明:從一個憨憨成長為江南四大才子的一生

文徵明(1470~1559年),初名壁,字徵明,後改字徵仲,號衡山居士;其齋號有停雲館、悟言室、玉蘭堂等,故又號停雲

讓父母崩潰的遲鈍兒童

文徵明兩歲時,他的父親文林金榜題名,考上了進士,這可是明代文官考試的最高級。登進士第,讓文林在1473年成為溫州永嘉知縣。不幸的是,文徵明的母親在丈夫赴任三年後就去世了。為了悼念亡妻,文林請當時著名的文人李東陽為妻子作墓誌銘。李東陽16歲便中進士,後任皇帝親信大臣,能請到這位聲名赫赫的文人,也說明了文家當時的名望。

文徵明:從一個憨憨成長為江南四大才子的一生

文徵明《東園圖卷》(局部),1530,故宮博物院藏


東園位於南京鐘山東鳳凰臺下,原是明代開國重臣徐達的賜園,名為“太府園”,後來其五世孫徐泰時加以修葺擴建,更名“東園”;畫作描繪的是文人在東園雅集時的情景

雖然出生於名門,但文徴明並沒有從小就表現得天資聰慧。事實上,他小時候很遲鈍,發育很滯後,讓父母都很崩潰。據說他五六歲還有點站不穩,到了八九歲還說不清楚話。13歲時,文徴明跟著父親在山東博平縣,這個時期,他終於漸漸開悟,顯露天賦秉異,並以勤補拙,每日背誦書文百千言。等了這麼久,老天爺才為他打開醒世天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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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徵明:從一個憨憨成長為江南四大才子的一生

文徵明《石湖清勝圖卷》,1532,上海博物館藏


半生求功名而不得

16歲,文徴明回到了家鄉蘇州。他先後認識了唐伯虎和比他大10歲的祝枝山,還跟隨比他大11歲的都穆學詩。文徴明與唐伯虎結交後,常常相互切磋畫法,此後正式開始習畫。文徴明跟唐伯虎同年出生,但是落魄文人唐伯虎只活了54歲,而他活了90歲,比唐伯虎的藝術生命整整多出36年,相當於活了唐伯虎的兩輩子。僅僅這一點,文徴明就獲得了格外令人驕傲的發展機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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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徵明《古木寒泉》,1549,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22歲時,他又跟父親的好友、南京太僕寺少卿李應幀學習書法。26歲遵循父命,從遊於吳寬,學習古文;同時也跟隨父親的好友沈周研習繪畫,得沈周真傳,為“吳門四家”埋下茁壯的種子。有這樣一位盡全力培養兒子的好父親,有這樣幾位用心提攜後輩的好導師,“官二代”文徴明在青年時已眼界大開、才華橫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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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徵明《行書陋室銘》,故宮博物院藏


但與沈周不同,文徴明自祖父文洪以來“始以文顯”,父親文林又是進士出身,文徴明自然也十分希望能在仕途上大有作為,光宗耀祖。於是他“交遊數人,並以義氣相得,以志業相高,以功名相激昂”。然而,文徴明從26歲到53歲,先後9次赴南京應天府鄉試(從秀才考舉人),都落榜了,真是考白了少年頭。是他詩文不夠好?當然不,而是他的八股文不夠好。

文徵明:從一個憨憨成長為江南四大才子的一生

文徵明《三友圖卷》(局部),1542,故宮博物院藏


文徴明始終牽掛著自己的政治抱負,書畫雖然只能算業餘雅好,但他自己認為“畫是生平業障” ,可見他多麼享受繪畫,欲罷不能。

苦不堪言的職場生活

54歲時,文徴明的才華終於受到工部尚書李充嗣的讚賞,受其推薦以貢生(成績拔尖的秀才)進京,經過吏部考核,成為翰林院待詔。這個職位很低,從九品官,俸祿也低。即使如此,文徴明依然懷著一腔熱血,希望有所作為。然而,翰林院的大多數人都是進士出身,看不上這個文秀才。這讓在家鄉過得自在滋潤的文徵明,感到巨大落差。再說,他當時的書畫已負盛名,求其書畫的人很多,由此也受到翰林院同僚的嫉妒和排擠。有人甚至公開說,翰林院又不是畫院,怎麼會容留畫匠在這兒?文徴明無比鬱悶,第二年就想請辭回家,未果。他接著目睹了官場更多的黑暗腐敗,三次乞歸,終於57歲辭歸出京,放舟南下,回蘇州定居。

文徵明:從一個憨憨成長為江南四大才子的一生

文徵明《萬壑爭流圖》,南京博物院藏


此時的他,經歷了仕途的坎坷,能無恙歸來,心中慶幸不已。此時的他,也再不用去應試那枷鎖似的八股文,也不用如履薄冰似的體驗官場的風險,總算可以安安心心地做一個自由的文人雅士。於是他在住宅東邊又建了一小室,取名為“玉磬山房”,用以吟詩、寫字、繪畫,又“樹兩桐於庭,日徘徊嘯詠其中” ,過著那種“人望之若神仙”的生活。

文徵明:從一個憨憨成長為江南四大才子的一生

文徵明《墨竹圖》,吉林省博物院藏


這才回到文徴明的本心。他終於可以摒除雜念,淋漓盡致地揮毫;而且,回到家鄉,每日在自家園林中靜心修為,精進丹青,這也讓文徴明的晚年作品臻至爐火純青,他的聲譽也愈發卓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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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徵明:從一個憨憨成長為江南四大才子的一生

文徵明《江南春詞意圖卷》,上海博物館藏


不過,那三年痛苦的翰林院待詔生活,也不是白折騰了一回。它一方面讓文徴明徹底滅掉了半輩子求仕途的心,終能安下來全心創作;另一方面,他去京城當了官,這當然是引以為傲的資本,讓他回鄉後聲名更大,書畫也更加炙手可熱。他兒子文嘉在《先君行略》中寫道,父親辭官返鄉後,四面八方求請書畫的人紛至沓來,父親都隨之答應,從來沒感到厭倦……就這樣過了三十多年。

漸入佳境的老年生活

靠著一肚子錦繡文章與滿手的秀雅丹青,文徴明晚年獲得了人們由衷的敬重與滾滾的財富。他的確是越老越漸入佳境,心態平和,畫筆無礙。從色調講,他善小青綠,也能駕馭大青綠,只有黑白的純粹水墨也極為生動;從筆法說,精密的“細文”和灑脫的“粗文”山水都是那麼幽雅閒靜;從題材論,晚年的他還時常“以風意畫蘭,以雨意畫竹”,所作墨蘭瀟灑飄逸,世人名之曰“文蘭”。

文徵明:從一個憨憨成長為江南四大才子的一生

文徵明《蘭竹圖卷》(局部),故宮博物院藏


在藝術創作上,他是個特例,只見書畫變“老”(成熟老辣),卻不見人老筆衰。文徴明的目力和控筆能力極佳,80多歲時還能十分流利地書寫蠅頭小楷和行書,竟日不倦。或許是晚年生活十分飽滿而愜意,德高望重的文徴明一直活到90歲的罕見天齡,比他的老師沈周還高壽。他登仙之前,仍孜孜不倦,為人書墓誌銘,未待寫完,便置筆端坐而逝。

文徵明:從一個憨憨成長為江南四大才子的一生

​文徵明《醉翁亭記》,1551,臺北故宮博物院藏


如今,看慣了光鮮的當代人,再回頭欣賞色澤淺淡的泛黃古畫,不免覺得疏遠。的確,古畫不再嶄新,但正是這份久遠的沉澱中蘊含了無數的慧筆妙墨。只要靜心凝望,或許能穿越今日之浮躁,進入到六百年前如文徵明般天人合一的大美之境。

文 | 杜卡,原載於《藝術商業》,有刪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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