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楓林晚、二月花”這首小學生熟背的古詩,竟讓專家和大人犯糊塗

“楓林晚、二月花”這首小學生熟背的古詩,竟讓專家和大人犯糊塗

杜牧的名作《山行》大家都特別熟悉,只要上過小學,張嘴就都能背誦,最不濟“霜葉紅於二月花”總是能念出來的。但這兩天,圍繞這首詩,展開了一條奇怪、有趣的邏輯線。

邏輯線索是這樣的:

  • 1.新冠疫情期間,國人把接受物資援助和對外援助物資變成了一次“環球詩詞大會”,順帶手,“中國詩詞大會”第五季又火了;
  • 2.孫紹振先生對這檔綜藝節目提出質疑,認為其中有錯誤,需要改正;
  • 3.其中,孫先生點出了專家王立群、名嘴董卿搞錯了杜牧的《山行》;
  • 4.很多篤信專家的讀者堅持認為專家沒說錯。

於是,身為老師,不得不聊幾句讀古人詩歌應該有的操守。

“楓林晚、二月花”這首小學生熟背的古詩,竟讓專家和大人犯糊塗

錯誤發生的場景是這樣的:

節目中,節目組以沙畫的形式讓選手猜詩句,畫面大致是,山路幽眇,遠山森森,近處一塊石頭,上面坐著一個人,不遠處有一輛車。選手才思敏捷,馬上猜出這是“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於二月花”。

Bingo!答對。然後,專家和名嘴就開始討論這首詩的主題——悲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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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錯誤:

  • 1.節目策劃者錯解了“坐”,以為“坐”是坐下,便安排沙畫師直接來了塊石頭當凳子,但這裡“坐”的意思是“因為”,小學課本上有這條註釋,《古漢語詞典》裡也有這個詞條。
  • 2.專家和名嘴錯解了這首詩的主題——悲秋。

犯糊塗的地方就在這裡,不少人認為專家沒有錯,這首詩中確實有“悲秋”的成分。比如,在《蒙曼在“中國詩詞大會”上錯解了詩,孫紹振先生有沒有資格批評她“褻瀆詩聖”》這篇文章後面,我們就看到類似的評論:

(點擊以上鍊接,即可查看原文。)

“楓林晚、二月花”這首小學生熟背的古詩,竟讓專家和大人犯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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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楓林晚、二月花”這首小學生熟背的古詩,竟讓專家和大人犯糊塗

……

簡單總結一下,篤信《山行》就是表達“悲秋”的人,理由大致如下:

  • 1. “霜葉”說明時節就是秋天,秋天就是悲涼的,王立群老師身為專家說“悲秋”沒錯!
  • 2. 秋天的樹葉變黃、變紅,給人的感覺就是淒涼的,“我”從詩中感受到“悲秋”沒錯!
  • 3. 景色表現心情,作者空有報效國家之情,無用武之地,心中憤懣,故而“悲秋”!

不到這種時刻,語文老師永遠意識不到,他們在課堂上的努力就是在為這個國家提供最基本理性思維能力、邏輯推理能力和審美感知的能力。這幾位評論者的語文老師,顯然失敗了。

“楓林晚、二月花”這首小學生熟背的古詩,竟讓專家和大人犯糊塗

一首小學生必背的詩歌,牽扯出這樣的討論,恰好是我們討論語文老師職責的機會。

提到秋天就應該“悲涼”“淒涼”嗎?劉禹錫同學會搶步出來,念一句“我言秋日勝春朝”。王維同學站起來吟誦“空山新雨後,天氣晚來秋”,王勃同學說,我還有一句“秋水共長天一色”呢。

看來,有不少人對秋天形成了“刻板印象”,形成這種刻板印象的原因,我粗魯地總結為三點:

第一,整個社會都在倡導背誦詩歌,卻少有人能有趣又負責任地給背詩的孩子們講解詩歌;


第二,初高中應試訓練中,大量並不熱愛古典詩詞的語文老師,教給孩子們一整套“看詞識情緒”的公式讀詩方法,看到某個詞彙、意象,就必然表達某種情緒,以此敷衍考試;


第三,不得不承認,大家閱讀量太小,還沒學會用自己的眼睛和內心通過詩句去接觸詩人的內心。

“楓林晚、二月花”這首小學生熟背的古詩,竟讓專家和大人犯糊塗

詩該怎麼讀,大家名家們方法很多,我們這樣的小語文老師,僅能提出一個簡單有趣的方法:尋找和想象詩中的人,靠近他,走進他的內心,體會他的喜怒哀樂。把讀詩的現場變成一個偵探揣測人心的遊戲,這樣,我們就能輕鬆理解詩歌裡的喜怒哀樂了。具體到這首詩裡:

“遠上寒山石徑斜”,這是詩人“吟詩作案”的現場,山路“遠”,山路“斜”,行路不易,且是“寒山”,任何人走這樣的山路,心裡都會有些不舒服,這是客觀描述,按照常識,這樣環境中的詩人心情不會很好;

“楓林晚、二月花”這首小學生熟背的古詩,竟讓專家和大人犯糊塗

“白雲生出有人家”,雲是遮望眼的,看不清山的輪廓,但白雲生出隱隱現出有“人家”,讓人精神一振。行路難,有人家可以歇息,行路險,有三兩人家,心中就多少踏實一些,這是常理。而且,還可以再想象,白雲深處的人家,會不會是世外高人,會不會有奇遇,之前行路難的不悅這裡在減少;

“停車坐愛楓林晚”,充滿了奇幻想象力的“雲生”之處,竟然沒有讓詩人充滿渴望的奔赴,卻停了下來,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名偵探柯南說了:真相只有一個。那就是,詩人看到了讓自己驚喜的東西,補不上去想象雲生之處的人家。那麼,問題出現了,他的驚喜究竟是什麼呢?

“楓林晚、二月花”這首小學生熟背的古詩,竟讓專家和大人犯糊塗

“霜葉紅於二月花”,本來就夕陽西下了,因為“楓林晚”,一片楓林在眼前,黃昏輝光點燃,真的就是層林盡染了。高處的白雲,眼前的楓葉,流連在楓葉上的霞光。本來來到“寒山”,詩人可能多少會像常人一樣心中有些蕭瑟的,但秋天的楓葉,並沒有像普通葉子一樣凋零枯黃,反倒像春花一樣生命力十足,我就想問一下,這個時候,如果您還是感到蕭索、悲涼,沒有因為如此景色停車遙望、心中陶然欲醉,你的內心到底有多麼黑暗。

我們讀詩,確實不能回到歷史發生現場,去復原歷史,但我們應該把詩人還原為那個時代的人,用常人的心態體察他們的內心,像一個偵探去探查罪犯心中最深處的隱秘。

“楓林晚、二月花”這首小學生熟背的古詩,竟讓專家和大人犯糊塗

如果你還多讀過幾句詩,知道唐代的詩人雖然也會像普通人一樣,秋色降臨,內心難免孱弱淒涼,但他們的生命力卻經常在詩中綻放。白居易就會寫“林中暖酒燒紅葉”,人人都喜愛的蘇軾也寫過“一年好景君須記,正是橙黃橘綠時”。

至於那位想象詩人心中充滿報國無門的憤懣,因而悲秋的老兄,我特別想知道,你是從哪裡得到杜牧這趟出遊,懷裡還揣著這種情緒的。所有的案件分析,都要有足夠的線索作為推理的支撐,您的這個錯誤,中小學生都在犯,叫作“想當然”。

-END-

作者丨王木木

文章內容純屬作者個人觀點,不代表平臺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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