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燕妮:一见黄霑误终身


林燕妮:一见黄霑误终身

她,出身高贵,风华绝代。

若香江丝绒布上烘托起的一枚炫彩的桃红

亮着、诱惑着、传奇着……

——题语

林燕妮:一见黄霑误终身


一、闻“香”识她

那日,看到一则新闻,不由的笑出声来。前排的女编辑恨恨地看了我一眼,我哑然无视,继续看。

新闻里说,香港某大报的主管,拒绝给林燕妮加稿费,因为她太会花钱,给她加多少都会被她花掉。这样的理由,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金庸给她小说写的序文,千字多点儿,却于行云流水中完美真实地刻画了一个她:穿着旧芭蕾舞鞋,微笑着掂起足尖,on point摆了半个arabesque,眼神中有了让人疼惜的茫然。成年的她,仍是留存了当年小女孩的娇美和俏丽。

跃然纸上的,是这样一个心存童心的纯美女子。

金庸的评价更是入心:

“我想小姑娘林燕妮没有大姑娘林燕妮好看。她现在的好看之中混合了许许多多知识、眼界,从书中和音乐中得来的气质,纽约、巴黎、罗马等大都市氛围的侵润,微微成熟的芳香,法国叫做chic et elegante的。

……

任何文章都是文如其人。林燕妮的小说是用香水写的是用香水印的,读者应当在书中闻到香水。……”

此际,金庸先生的目光不仅落在乔峰、令狐冲、韦小宝身上了,亦还落在她这个散发着香水味的女子身上。

网上,订购了她几本散文集子,《红尘结缘》、《男人女人》……

网购的速度着实快,第二天就寄来了。书,并不较其他别类书馨香。不禁再次哑然失笑,为自己这诡怪的心态。

她的文真的不错。字字句句间真的极讲究情调和品味,且难得的是行文中还极见世事洞明、人情练达之心。不过,她文字间高处不胜寒中的清冷亦深:一针见血,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细思量下,亦若在腕间抹了泠洌香水般,有沁入心扉的香气浮荡。

回过头来,我又琢磨起金庸的她:“读林燕妮的小说,使男子们不觉都有贾宝玉式的自卑,天下男人都是泥做的,女子都是水做的。不过,林燕妮写得很真实,在爱情上,天下男子的确似乎都是泥做的。”

在这看、读八卦式的迂回中,我对她渐生了浓厚的兴趣。

关于她的出身、经历、爱情……我亦像往常那般有了对喜好的人“搜肠刮肚”般地探索。

窗外,秋意已深浓。我在明窗净几下,看到她的照片,眼神孤傲的美丽女子,唇角上方一颗显著的痣。

这样容貌的女子总有某种莫名的吸引力,“诱惑”着世人探究。

林燕妮:一见黄霑误终身


二、一枚“桃红”传奇

1948年,她出生于香港一个很优越的家庭中。

父亲经营着一家联合汽水厂,母亲是出了名的美人。

因为母亲,她遗传了母亲的美貌和一流的着衣品味,以十四岁青葱的好年纪,衣香鬓影地活跃在香港最繁荣的80年代ball场;因为父亲,她成了一个翻版的父亲式的企业管理者,事业做得平步青云,轻车驾熟中就将公司里七八十人给管理得井然有条。

加之水瓶座女生的特质——神秘,洒脱,有天生的理性了解人类内心的本性,富于研究精神,喜爱一切新颖的东西,有绝对追求完美的执着,故而她自小就流露出天资颖慧的秉性。

十七岁考入美国著名学府伯克莱大学,攻读遗传学并获得理学士学位。毕业回港,亦在传媒行业中做得风生水起,时任电视台新闻编导、天气报告女郎、电视节目主持人、电视台宣传部主管等职务。后来,转而进入广告行业,创办了在世界上都颇负盛名的盛世广告公司,1976年,又与“鬼才”黄霑创办了赫赫声名的“黄和林”广告公司。期间,跟随香港大学罗慷烈研习元曲,并取得哲学硕士。1987年,从广告界退场,次年,和黄霑合创“黄霑影业公司”。

比之她在传媒事业上的风姿绰约,我更爱羡她在写作方面的成就。

初中时,她就显露出奇情的创作才华,曾为《青年国报》写稿。1972年,在无线电视台工作闲暇,又为《明报》写稿。

时年,她那一支馨香馥郁的笔,不仅打动了一大票的读者,更惊动了武侠大师金庸,由此,武侠大师特此在《明报》开辟专栏给她,取名《懒洋洋的下午》。

1974年,她在一个春日迟迟的暖阳天气里,携着她的《懒洋洋的下午》集正式步入文坛。

以后,二十多年,她写散文、亦写小说,而且每每出版一本都畅销不衰,有的甚至一版再版,比如小说集《痴》,就曾达二十三版之多。

若她这般集美艳和感性于一身的女作家,在文坛中还真是不多见的。

有喜爱她的读者,曾如是写文赞誉她:她的人美、文美,因此别具了风采,读来使人觉得既亲切、又舒服,有一种深入肌肤的酥暖。这已经是这个社会不多的“纯美”了。

只是,她这样一个艳绝奇情的漂亮女子,生之繁华岁月里,却都未必是我们想见的美好。端的她那盈盈一笑,自是海棠标韵里,倾泻而下的还有着那常人无法承受得住的伤痛。

早年,一场充满爱情幻想的婚姻,短如流星,相处不到两年就以离婚寥寥收场。之后,就是被大家诟病的“林黄恋”,她擎着一颗真情意,顶着第三者的坏名头跟着有妇之夫的黄,一跟就是剪不断理还乱的十五年,最后终了还是无名无份的身。她当真付出甚多,却仍未能赢着一颗男子背叛的心。

在爱情之中,她还真真不是个聪明人呐。多年美好年华赔进,未了,还落了一身的臭名——狐狸精、第三者诸如此类。

爱情多劫,也就罢了。亲情中,她又要不断地面对着一个个亲人的离去。这是顶顶难的事,她孑然一个,面对着最伤痛的生离死别。真不知,她之生之岁月老天是眷恋她还是虐待她。

所幸,她心之坚韧,如同磐石!

在几十年的岁月里,见尽人间荣华富贵的她,一任身边穿梭过无许的爱恨情仇,生死离别,而只端地自顾自地拥有着一颗爱和美的心,将自己活成传奇。

林燕妮:一见黄霑误终身


三、如是至真至性

多年信佛的她曾如是说:“我走过了这么一段人生的路,打过工,结过婚,做过生意,写过书,我对人性是有了解的。我的最终走向是一个“无”字。

此话,说得相当平和。

诚然,在历经沧海桑田之后,她对这个世界存有着的已是一种另类的爱,不再局限于具体的事物。由此,她断然做到一个入世的尼姑、一个不逃避的出家人。

这,是她林氏至真至性的纯然体现。

经年时光里,她这个美且艳,又才情满满的佳人,侵润了巴黎、香港现代大都会的色、香、味,其风情和魅力,亦是跟林青霞、梅艳芳等第一流女星媲美的。“最佳司仪”、“最佳衣着”、“最佳作家”等无数功勋,成就了她一个神秘、香艳四射的光华,灼灼其华。

她不曾因此沦为那弱弱的金丝雀,而是若桀骜的鸢尾,卓约在海拔至高处。一任,肩头风摇雨骤着。

她说,“三分钟,也可以一生一世”。说得是地动山摇,所以,在21岁时她就嫁给了第一任丈夫李忠琛。

李忠琛,乃李小龙的兄长,为香港天文台前助理台长。

只是,缘分浅。

婚后一年,生下儿子凯豪,两人就签字离婚了。

对于分手的原因,向来她不愿多谈,只言“合不来就是合不来,没办法”!

洒脱地放手,管它背后,曾深蕴几多跌宕起伏、几多惊天动地,遮遮掩掩、牵强地过不是她的风格。

看到这样的她,依稀间仿似看到了那个自十五岁即老的杜拉斯的决绝影子。也许,奇情的女子皆是这般,有着决绝、泠洌的真性情。

她还说出过这样泠洌的话:“感情上我是一匹野马,因此希望爱我的人他能骑得住”;“海誓山盟是没用的,不能当真。人是会变的,他会,我也会”;“我也喜欢爱是一个人,能够一生一世。但这个一生一世,希望不要是时间上的,那会很残酷,应该是感觉上的。”

试想下,如此至真至性的女子,世能有几多男人可以驾驭。

先前的李忠琛不能,后来的黄霑亦不能够!

所以,她只好孑然地靠一个自己。

做编导、播新闻,之余还拼命地蹿到别的部门去兼工,辛勤地赚着外快。辞去电视台工作,次天,创办的广告公司就开张了。前三年,惨淡经营,一度彷徨萌生退意,但身体里那股子顽强的韧性终拼却了这弱。后来,生意虽做大,赫赫显著于世,却也不曾闲散地悠然过日,而是天天掰着手指算,每日里只睡四五个小时,其余时间全交给工作。

这样“拼命三郎”的她,并非为逃脱艰难过日,她本出身优越,完全不必这般拼,完全可以若现在的二世祖那般舒服过日;亦可依靠着某个男人安然度日。可是,她绝然做不到这般。

她骨子里,早就根深了天生的拼劲,并且,绝然做不到依赖某个男人。

这样不骄不傲,且又才情、胆识具备的女子,真是令人敬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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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年无名份的浪漫

写她的夜晚,心会凄恻的。为她。

尤其到了她那段长长久久无名无份的爱情时,不知该如何下笔。

十五年,一个娇憨可爱的婴儿,亦会出落成一个娇美迷人的少女,而她,却用这样的长久岁月,陪伴在他身边,且还无名无份,遭人诟病着。

这样的境遇,让喜欢她的人如何心平伏!

我自认,素来寡情的紧,不会动辄伤了心境。然,这一次却大不同。好些次,几近停顿,不能往前进一步。

无以能继。

于是,翻出珍藏许久的台湾导演杨凡的电影《游园惊梦》,重温。期许,那一段段一唱三叹的曲调,来平伏我这躁动着的心。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一曲《游园惊梦》,一对痴男怨女,惊醒了一段三十年代苏州豪门的凄婉深幽伤情至深的故事。

杨导,还真是慧眼识人的紧,双眼迷离的王祖贤和冷艳的宫泽理惠,真真是最佳人选了。现实里,她们一个洗尽铅华,平淡如水;一个曾经沧海难为水,为情几度自杀。光影里,她们一个为贵胄之身,有着男儿之凌云之志;一个为妾,出身烟花之地,于一副伶仃之躯内紧裹着“回身举步,恰似柳摇花笑润初妍”的风情。

虽皆是女儿身,却在一部《牡丹亭》的戏里天生绝配,一曲哀肠寸断的昆曲,一对璧人分饰柳梦梅、杜丽娘,舞台之上,配合得那般的天衣无缝、珠联璧合。

戏里,两人相互倾慕着;戏外,亦隐约生出一份同性之情。

于是,戏里的杜丽娘嫁给了戏外贵胄为妾。怎料,豪门深似海,倍受冷落的妾,终在沉迷鸦片中染疾而终,她那瑰丽艳媚的姿容和娜绝佳的昆曲造诣,最后都付与了豪门没落后的断井颓垣之中。

斯人,离去。只空留她一个人孤独地守候在那凄婉迷离的爱恋中。

看罢,于往昔一般,泪眼婆娑,无语凝噎在一处。

“多情自古伤离别。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美景虚设。

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已经,记不得谁的句子。不过,这样的描勾,却最是入心的。不单单戏里内外的人如是,想经年岁月里迷离彷徨着的她林燕妮亦如是。

当年,她和他合作广告宣传,遂生出了一份爱情。

可,不是全天下的爱情,都是美好的。

彼时,他已经是两个儿子的父亲,且妻子还正孕育着下一个孩子。只是,他却全然不顾的了,为着一见惊为天人的林大美人。于是,忘却自己一个有妇之夫的身,天天以鲜花的攻势对她展开追求。

是女子,都会被这样的诚意所打动的吧。

最后,她以一颗多情的心接受了他。

可是,在她和他爱得最炽烈时,他的性格刚烈的妻子无法容忍他的花心,硬是在临盆前一个月和他办理了离婚手续。这样的结局,使得她成了人人痛恨的“狐狸精”、“第三者”,而被世人诟病抨击着。

爱情里,最容易痴迷的、辨不清是非的,就是女子。所以,她不管漫天飞舞的恶言,不顾世俗恨恨的眼光,开始跟他同居起来。

最初的最初,爱情是甜蜜的,生活亦是美好、快乐的。一个至美名媛,一个鬼奇才子,真所谓的郎才女貌,天造地设。情到浓时,两人更曾于一个私人派对上,在金庸和罗德丞律师的见证下签下了一纸婚书,上面有金庸馈赠的妙言:“黄鸟栖燕巢与子偕老,林花沾朝雨功君永年”。

幸福的她,于半推半就中说出“我愿意”。

那刻的她,或许真以为已经看到了天长地久。可是,口头上的盟书只是盟书,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婚书,世人眼中的她依然还是那个无名无份的人。更悲哀的是,她的才子,本性叫多情、叫风流,时日久长里,他终不愿为了她一人,而放弃掉那一处繁艳的“森林”。所以,他一拖再拖,就是不给她一个真正的名份。

十五年,长长久久的十五年的渴念,终是心累了的。于是,她提出了分手。

分手后,她在专栏中如是发表一篇《给黄霑的信》:“和你一起十多年,我是真的想要个名份,但每次都是无限期的等待,想结婚的念头也随着拍拖太久而失去,所以分手是必然的结局。”

到最后,她心底的怨还是表露出来了。

诚然,才子黄霑对她的伤害可谓是致命的。离开他之后的多年里,她始终以性感、艳丽的面目示人,于是爱慕虚荣、张扬卖弄,成了她后半生的代言词。也许,这样自贱着自己,才可以走下去吧!

之后的才子,一再宣言她是他一生最爱的女子。

然而,恨意、怨念深的她,对他永做不到原谅。所以,当他去世后,她没有露面,亦没发表任何言说。始终保持缄默,直到事情过去好久,她才开口言和他多年的恩怨情仇。言谈中,至为平静,只说对他的离开没有太大感觉,两人自分开后已十多年没有牵系,彼此亦不存在憎恨。

也许,只是伤了性情。

无以与人能说吧!

林燕妮:一见黄霑误终身


五、最是人间留不住

她曾在《情海天涯流浪人》中如是写序道:

“这辈子都是情海流浪客,是我不肯留,还是不懂得留,我不知道。

就在这种情怀之下提笔写下了《情海天涯流浪人》这本小说。

……

《情海天涯流浪人》书中的人,都是情天流浪客,只因我这个作者,未曾尝过家为何物,只知情为何物。我感谢造物主给我丰盛的生命,苦乐都是甘心情愿照单全收的。

我希望,花蕙比我懂得留,而我,便继续做流浪客吧。”

这,是她经历沧海桑田之后森然的内省。

坊间,关于她的世事总是传闻和八卦居多,“拜金”、“狐狸精”、“第三者”……

或许,这与她的”妖容冶色“有关——后来的她太过艳丽、太过妖娆、又太过爱穿成典型”狐狸精“的样子了。

对于坊间这些,她却从不作解释,依旧我行我素地穿着最新款的性感晚装出席各种payty,尤其是那些艳丽的袒胸露臂、开高衩的晚礼服:桃红、玫红、大红、绛红……

真是个十足任性的小女子呵!

亦记起,有人说过的,“任性的女人多半天真”。

于她身上,真是十足验证。

所以,60几岁的她仍还不管不顾地把头发染成小姑娘们挚爱的时髦亚麻黄色,化着年轻美艳的浓妆,“招摇”在公众视线之内。最甚,参加黄霑、蔡澜、倪匡主持的《今夜不设防》节目,是真敢穿、也爱穿呐——深紫低胸晚装,露出深深的乳沟,头发吹得老高,插一朵妖红的花。

如此女子,真的非妖即精。

只是,岁月待她薄,长袖善舞的背后是她灰暗的面对。

岁时光阴里,阅尽人间荣华富贵,也见尽世间爱恨情仇的她,经历了父亲、兄长、弟弟、妹妹、情人、好友的先后离去。故而,她写:“生有极限,医也有极限,你强留的,只是一副躯体,看深爱的人苟延残喘,才是人生最痛。”

最是人间留不住,朱颜辞镜花辞树。

将尽欲进,她之再精明能干,终是难以抵御这伤痛。

2018年,6月4日,她病逝,享年75岁。

谁在说:最是她那一抹桃红,惹惜缘人的多少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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