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清明了

快清明了

我下午下楼买烟的时候,发现小区门口的警戒岗已经撤掉了,醒目的防护疫情的宣传标语也没有了,路口又出现了拉客的小蹦蹦车,街上的店铺有些开着,有些贴着“转让信息”,信息的旁边,是几个月前贴的“防护疫情,暂时关闭”的通知,微微有些泛黄。

我去了常去的一家面馆,卷帘门上赫然也写着“临街旺铺,转让”的信息。

没有人会记得这家店的兔子面很好吃,我可能也会在几个月后忘记。

也没有人知道胖胖的、戴着黑框眼镜的自贡老板,最后去了哪里。

我蹲在路边抽了根烟,像是从前吃完面那样,想着就算没有疫情,可能这家店也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关掉,或许是经营不善,或许是房东涨价,或许是因为他家小儿子要去外地上学,也或许只是老板不想在成都了而已。

春风不一定能安抚每一个人的夜梦。

我刚回成都的那天,全城几乎是封闭状态,就连我现在住的这个安置小区,也设置了非常严格的检查程序,甚至还有个简易的消毒间,每一个进出的人都要在这个消毒间里站一分钟。

从早堵到晚的人民南路畅通无阻,街上没有店开着,就连超市,都是限时开放。

手机里循环着各类关于疫情的消息,社交网络里流传着各种各样耸人听闻的文章和谣言,到后来,再看到那些新感染人数的数字上涨或下降,我的心情几乎没有丝毫波澜。

直至昨天我和朋友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在外面吃火锅,聊起各自在疫情期间的感受和认知的时候,我才恍然想起,我所麻木的那些数字,背后是一座又一座新坟。

我看了看数据,截止到现在,全国因新冠累计死亡3313人,其中湖北3186人,武汉2547人,国外因新冠累计死亡30851人。

尸骸遍野。

你们可能没有关注。这两天,武汉各殡仪馆开始向市民免费发放骨灰盒,人们排着长队领取,最后这里面都是他们的至亲,寄于希望的孩子,忠诚半生的伴侣,崇敬爱戴的父母。

仪式两个字最让人难受的是结束,从死去、火化到最后下葬的那一刻,这个人才算完完全全地离开了我们,不再需要别人为其做事,不再需要别人为其考虑。

在清风中渐行渐远。

而在武汉,还会有人死去,但最后无人去为其领骨灰盒,这意味着,家里没有人活着了。

这让我想起14年还是15年我忘了,我去到绵阳三台边的一个小村庄,是一个朋友结婚。当时在那个小村庄里,我看见过一个破败的、长满了青苔和野草的房子,我随口问道:“这房子为什么不拆呢?也没人住啊。”

朋友说他也不知道,朋友的长辈跟我说,这家人以前在汶川那边打工,后来遇到地震,一家人死绝了,房子也是农村的房子,不值什么钱,也就没有人管了。

似曾相识。

我朋友圈里有不少武汉的读者,大多都是20来岁正学着伤春悲秋的年纪,平日的朋友圈嬉笑怒骂像个孩子,而这次疫情,他们像是商量过一样,忽然就不怎么发朋友圈了。

我们在骂红十字的时候,他们静悄悄的;

我们在怀念李文亮医生的时候,他们静悄悄的;

我们在发各种各样疫情消息的时候,他们也静悄悄的。

无论是好的、坏的、悲痛的、愤慨的、温暖的还是其他什么消息,我都很少看到有武汉的读者在社交圈里讨论。

或许,我也没有好好理解大悲无泪这四个字的含义。

我们经常怀念以前,但很少有人想过在多年以后,怎么回望现在?就像2020年的春天。

或许提起来的时候,也只会淡然笑笑:“街上没人,口罩靠抢,所有店都关了,然后很多店都没有再开起来,那会儿很难,但是也都过去了。”

“过去”这个词很强大,它既是一个名词,也是一个动词。

你慢慢会发现,那些曾经让你悲痛欲绝的罪恶,那些曾经你想刻意留住的美好,那些曾经你记得住的记不住的不悲不喜,真的都会过去,真的都会变成过去。

只是我会希望自己能忘记得慢一点,记得再久一点。

记得那些恐慌与震惊、害怕与愤怒、温暖与感动、同情和悲痛。

然后多年以后,让我回忆起这年的春天,再告诉别人我最想要记得的:

好好活着。

快清明了。

归去来兮。

快清明了
快清明了

.「韩国N号房」我们与恶,毫无距离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