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洞》:一个地洞主人的生存困境,我们人人皆有

小说《地洞》是卡夫卡创作的一部中篇小说,也是卡夫卡晚期比较成熟的一部作品。小说讲述了地洞的主人即使躲在暗无天日的地洞中也总是感觉到危险和焦虑,于是它一次又一次地挖洞,不厌其烦的改造地道来防御那些蠢蠢欲动的敌人,从而更好地保护自己。

在这部小说中,作者采用拟人化的艺术手法,将地洞主人——一个小动物拟人化为一个具象的人,一个极其留恋地洞又向往外面世界的矛盾体,一个时刻躲避敌人又渴望与其相见的矛盾体,一个表现我们现代人生存处境的矛盾体。

《地洞》:一个地洞主人的生存困境,我们人人皆有

对地洞的热爱与外界的不舍之间的矛盾

小说中的我住在地洞里,一个我自己造的似乎很成功的地洞,当然这个地洞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无可替代的能给予我温暖与安全的家,这个地洞是我用抓刨和啃咬、踩踏和碰撞战胜了坚硬的土地建成的,或许有一天我的血会渗透在这里的土地里。但自始至终这个地洞是归我所有的,在地洞里,我度过了美好的时光,我可以随意自在的舒展身子,可以像孩子般打滚、朦朦胧胧地躺着、甜甜蜜蜜地睡觉。

地洞用它的安全和温暖拥抱我,给予我日夜不变的宁静和安慰,我爱我的这个家。当然为了这个家的坚固与安全,我不知疲倦的一次又一次地改造地道,甚至没日没夜地仅凭自己的额头去磕土,直到磕得流出鲜血,我还在土堡中贮藏充足的食物,此外,我还设置了一些迷津,用以抵御突如其来的威胁。

如今我与地洞已经融为了一个统一的整体,在地洞里,我过着宁静、不愁吃喝的日子,我是这个场地至高无上的主人,并且对于我这样一个渐入老龄的人来说,拥有这样一个惬意舒适、各方面都有安全保障的地洞是人生一大美不胜收的事。但是即使地洞的日子这样的美好,我依旧向往外面的世界,向往户外空旷的森林和新的活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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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我造地洞的时候,在大约离这个孔洞一千多步远处的出口覆盖了一层可掀开的苔藓,而我之所以不顾任何危险为自己设置了这样一个致命的缺陷,就是盼望有人能发现这个地洞,潜意识中希望自己能维持与外界的联系。

除了这条大道以外,还有一些极狭窄的、相当安全的小道,它们使我与外界保持联系,向我提供可自由呼吸的空气。


我十分小心谨慎地把入口选在了稍远处,那儿的交通还是十分繁忙。

但是美好的想象终究败给了残酷的现实,因为只要我朝出口的方向走去,哪怕我和出口还隔着过道和场地,我就会陷入一种莫大危险的氛围之中,陷入一种光溜溜、赤裸裸的面对敌人的无能为力的恐惧之中,陷入一种无家可归、流离失所的痛苦过往中。

其实,对于外界我怀着既想逃离又恋恋不舍的矛盾心理。而从小说中我们得知,这种矛盾并不真正是因为外界的威胁造成的,事实上它来自于我内心的魔鬼,当然也是卡夫卡内心的魔鬼,

卡夫卡曾描述过自己最理想的生活方式:

带着纸笔和一盏灯待在一个宽敞的、关着门的地窖最里面的一间。饭由人送来,放在离我这间最远的地窖的第一道门后。穿着睡衣穿过地窖所有的房间去取饭将是我唯一的散布。然后我回到我的书桌旁,一边深思一边细嚼慢咽,紧接着又马上开始写作。

但是这样的生活只是卡夫卡的无奈之选:卡夫卡的父亲是一个冷漠专制的家长,他对于儿子的写作事业和爱情都持有反对意见,而当时卡夫卡的母亲也沉浸在两个弟弟的早逝中,根本无暇顾及卡夫卡的感受,更没有给予他应有的温柔和关爱,对于这样冰冷与压抑的家庭,卡夫卡曾在日记里记述:“现在我在我的家庭里,在那些最好的、最亲爱的人们中间,比一个陌生人还要陌生。今年来我和我的母亲平均每天说不上二十句话,和我的父亲除了有时彼此寒暄几句几乎就没有更多的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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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对生活失望的卡夫卡渴望自己能抛开那些无聊的生活和烦躁的工作,希望有一个无人干扰的地窖可以全身心的创作事业,但是他也是矛盾的,讨厌生活的他却极其留恋世间红尘,因为他能从女人身上获得创作的灵感和素材,能消除自己的焦虑。不过,这种来自女人的慰藉也只是短暂的,每次他都提前抛弃对方来结束感情,每段感情都以悲剧结尾。

因此,小说《地洞》中的我就是卡夫卡的真实写照,他会享受地洞生活中的极致孤独与宁静,也会偶尔外出猎艳,享受外界生活的抚慰与疗愈,但最终他总会回归地洞,回归自己的理想之所:“外面的伙食也更好,狩猎虽然更难,但是无论从哪方面来说成果都是比较大的,这一切我不否认并且懂得如何领略并享受它们,我也并不是注定要过野外生活并听任其摆布,我知道,我的时间有一定限度,我不必无休止地在这里狩猎,我太放心不下地洞了,我很快就跑离了入口,但是不久我就回来。”

对威胁地洞的敌人的恐惧与期待的矛盾

“威胁我的不仅是外面的敌人,在土地内部也有这样的敌人”,为了躲避外面的敌人,我建造了一个地洞,为了让地洞的墙壁更加坚固,我没日没夜连续成千上万次地用额头撞击土层。但是坚固的墙壁并不代表我的威胁消除,因为我的敌人多不胜数,重要的是威胁我的不仅是外面的敌人,在土地内部也有这样的敌人:

那是土地内部的生物,连传说也无法描述他们。即使谁已经成了他们的牺牲品了,也几乎没见过他们;他们来了,你听见自己所在的下面的泥土——他们生活的世界——中有他们的爪子抓东西的响声,这时你已经就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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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为了应对这种具有毁灭性的敌人,造地洞时我留了一个可以让我立刻出洞的出口,一个容易到达的、完全敞开的、我根本不必再费什么事就可以出去的出口,并且在地洞里面我也三番五次地来回搬东西来改变食物贮存的位置,确保所有的食粮放在一个妥当的地方,确保不会有任何障碍物妨碍我奔跑逃命。此外,我还会定时的巡游所有的通道,确保每处地方还像从前那么安稳。

为了躲避敌人,我做了充足的防御准备,但是对于这些从未谋面的敌人,我内心竟有些许的期盼,我甚至想在地洞入口附近住下,观察那些想要攻击我或是只是路过洞口的敌人,从而计划更好的对策来回击敌人,但是这样长久的洞外监视太过疲倦,所以我又幻想自己有一个同类,能帮我守护洞口,传递信息。

其实,从小说中我们看到,无论我怎样不断地对地洞内部设施加以变更和完善,无论我在地洞外如何观察和等待,敌人自始至终并没有出现,而我费劲心力打造的洞内的每一项工程和苔藓装置的入口对于敌人来说也都是无比脆弱、不堪一击的。

事实上,真正的敌人并不存在,真正威胁我的敌人只是我的幻想,只是我的精神安慰,只是为了证明我在现世的存在。而我建造地洞时留下的致命缺陷也只是源于对外界的兴趣,源于那个外界隐形的神秘力量;我无数次的改造地洞也只是试图利用世俗的物质和身体的疲乏来填补精神的空虚;我时刻感受到的恐惧也只是灵魂深处的恐惧。

但是这种自相矛盾的折磨让我看到了一种隐秘的希望,一种对未来的希望,这种希望让独处于黑暗地洞中的我依然能保持追求完美的活力,这种希望让我思想活跃,想象丰富。当然,这种希望也是我坚持挑战自我,完善自我,远离精神空虚的有力武器。

《地洞》:一个地洞主人的生存困境,我们人人皆有

结语

通过阅读卡夫卡的的大部分作品后,我们发现在他的作品中动物主题显然占有十分重要的地位,很少有哪个作家像卡夫卡这样写了这么多的关于动物的小说,如小说《致某科学院的报告》中一只猿猴抛弃自己的本性变成了人。《变形记》中的主人公萨姆莎本是一名推销员,却在某天早上发现自己变成了一只甲虫,《地洞》是作者将地洞主人拟人化为具象的人,还有小说《一条狗的研究》和《女歌手约瑟芬或耗子似的听众》等大量未完稿的小说。

这些作品虽然讲述的是动物的故事,但表现的却是现代社会中的我们所面对的生存困境:在看似喧嚣热闹的日常生活中,孤独是我们每个人的常态,尤其是作为基层小人物,为了梦想中的未来,我们拼的头破血流,可是面对残酷的现实,我们又无能为力。

但是即使在重重压力之下,我们还是想坚持真实的自我,也一直会为保留生命的本真蹒跚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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