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之地的成人禮,這個被人遺忘的地方,之前究竟是什麼樣?

導語:

想想提斯匡特姆吧,就是教科書上那位"友善的印第安人"。很有可能,提斯匡特姆並不是他出生時得到的名字。在美國東北部的那片地區,"提斯匡特姆"意為狂暴,尤其是神靈(manitou)的狂暴。作為遍佈全球的精神力量,它是沿海地區印第安人宗教信仰的核心。提斯匡特姆和清教徒洽談的時候,以這個綽號自稱,就好比他伸出手來說,你好啊,我是上帝之怒。在當代西方社會,沒人會隨隨便便用這麼一個名字。17世紀的原住民社會也沒人會這麼幹,提斯匡特姆是想以此表現什麼東西。

提斯匡特姆不是印第安人。不錯,他的確屬於那種先祖已經在西半球居住了幾千年的人。我管他叫印第安人也沒錯,因為這標籤是個有用的簡稱;同理,他的後代也會這麼處理。但提斯匡特姆並不會承認自己是"印第安人",就像今天這個地區的居民也不會自稱"西半球人"一樣。提斯匡特姆更不會自稱是"諾倫貝加"(Norumbega)人,雖然那才是當時多數歐洲人對新英格蘭地區的稱謂。("新英格蘭"這名字1616年才被髮明。)正如提斯匡特姆此後的歷史所表明的那樣,他首先把自己看作是帕圖西特(Patuxet)人。帕圖西特是一個位於如今波士頓和科德角之首中間半路上的

沿海聚居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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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薩諸塞聯盟,公元1600年

帕圖斯特的位置,從無到有

帕圖西特位於如今馬薩諸塞州東部和羅得島之間,是組成萬帕諾亞格邦聯的十幾個聚居地之一。而萬帕諾亞格則是三方聯盟的其中一個邦聯,另兩個邦聯是由科德角周邊的約30個部族組成的瑙塞特,還有在馬薩諸塞灣附近聚集的幾十個村莊組成的馬薩諸塞邦聯。這些人說的都是馬薩諸塞語的變種,馬薩諸塞語是阿爾岡琴(Algonkian)語系的成員之一,而阿爾岡琴語系是當時北美洲東部最大的語系。(馬薩諸塞因此既是語言的名稱,也是使用這種語言的群體的名稱。)在馬薩諸塞,新英格蘭海岸的名字叫"黎明之地"(Dawnland),也就是太陽昇起的地方。"黎明之地"的居民,也正是所謂的"曙光子民"(People of the First Light)。

10000年前,當中美洲和秘魯的印第安人發明農耕、併入農村的時候,新英格蘭地區幾乎還荒無人煙。這荒蕪有一個極好的理由:直到相對近期,整個地區還被1英里厚的冰層覆蓋著。儘管整個地域依舊寒冷而枯燥,人們還是慢慢住了進去。由於上升的海平面持續地侵蝕海岸,溼軟的科德角直到公元前1000年左右才完全呈現出它今天的模樣。而那時,黎明之地已經發展成一個更有吸引力的地方了:不規則而充滿生機的潮溼楓樹林,貝類密佈的潮汐河口,粗壯的高地山林;長滿紅莓和蘭花的沼澤地,碎片式交織的沙洲和海濱,還有成片大火燒過的松柏林。"僅僅在這幾英里的範圍內,就有著驚人的多樣性,"生態歷史學家威廉·克羅農評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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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本土印第安人

"詞源統計分析法"評估兩種語言分歧程度

由於缺乏文字記錄,研究人員開發出了整理文物證據的各項技術。其中之一是"詞源統計分析法",即用關鍵詞評估兩種語言分歧程度,並以此來估算二者是在多久以前從一個共同祖先那裡分裂出來的一種技術。上世紀七八十年代,語言學家將詞源統計分析法應用於早期殖民者編撰的阿爾岡琴語辭典。其結果雖然只是試驗性質的,但它指明瞭一點:新英格蘭地區的多種阿爾岡琴語系都可追溯到公元前幾個世紀在美國東北部出現的某個共同祖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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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岡金省立公園

這種古老的語言可能源於人們熟悉的霍普韋爾(Hopewell)文化。大約2000年前,霍普韋爾在美國中西部嶄露頭角,並且建立了覆蓋北美洲大部地區的貿易網絡。霍普韋爾文化給寒冷北部的其他地方引入了不朽的土建工程,可能還帶來了農業。儘管霍普韋爾社會的村莊和比其更具平等主義的鄰邦一樣小,但它們的等級森嚴,由祭司統治者控制著其餘民眾。考古學家迄今尚未找到大規模戰事的證據,他們由此推論,霍普韋爾並不是通過征服而獲得其主導地位的。人們可以猜測,變革的工具有可能是霍普韋爾的宗教體系,該體系包括醉人般精美的葬禮。而如果是這樣的話,美國東北部對阿爾岡琴語系的採用,可能標誌著當地其時正處於一個精神動盪和強烈轉化的時代,就像伊斯蘭教興起,並把阿拉伯語推廣至整個中東地區一樣。

霍普韋爾文化自身在公元400年左右衰落了,但它的貿易網完整無損。佛羅里達的貝殼珠、落基山脈的黑曜石和田納西的雲母都傳到了美國東北部。從美國中西部引入了技術和觀念的新英格蘭地區遊牧民族,也藉此改變了他們的社會。到公元后第一個千年的時候,農業得到了飛速傳播,整個地區也正在形成一個獨特的社區拼接體,每個社區都有著自己喜歡的地形、生活方式和文化風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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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爾岡金省立公園

農耕的起源與其發展

在眾多湖泊、池塘和寒冷高地的沼澤之間,散佈著小群機動的狩獵者和採集者。其中多數人近期才開始或準備開始從事農耕,但這只是食物的次要來源,是對土地上野生動物的補充。相比之下,新英格蘭地區的主要河谷則有著永久性的大村莊,其中很多坐落在城郊的部落群和狩獵營地裡。由於每個住家都被遼闊的玉米、豆子和南瓜地環繞著,這些聚居地一個挨著一個,沿康涅狄格、查爾斯河谷和其他河谷延伸數英里。而沿著提斯匡特姆和馬薩索德曾經住過的海岸,村莊通常更小也更鬆散,雖然它們也是永久性的安置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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捕殺野牛的印第安人

和高地獵手不同,河岸和海邊的印第安人並未徜徉這片大地;多數人貌似會在夏冬兩季的居所之間搬來搬去,就像那些隨著天氣變化在曼哈頓和邁阿密之間飛去飛來的富人們一樣。當然了,印第安人都是短途搬家,住在海岸線邊上的家庭會遷向走15分鐘路可以到的內陸地區,這樣可以避免直接暴露在嚴冬風暴和潮汐下。每個村子都有著耕種和覓食的獨特組合:這個村鄰接牡蠣養殖場,種植玉米可能純粹是為了多樣化,而幾英里之外的那個村可能就全靠收成,每年秋天都要填充龐大的地窖。儘管這些聚居地都是永久性的,冬夏皆然,但它們通常不是緊密織成的、房屋和田地都嚴格劃界的那種實體的集群。相反地,人們在河口地帶擴散開來,有時組成居民區,有時各家單住,玉米地也是獨立經營。威廉瑪麗學院的人類學家凱瑟琳·J·布拉格登(Kathleen J. Bragdon)寫道,每個社區都不斷地"分分合合,就像在其邊界內活動的液體狀水銀。"她評論說,這種類型的聚居地"在考古學或人類學文獻中還沒有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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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第安人齊心協力

提斯匡特姆的出生地以及生活環境

隱藏在科德角海灣巨大範圍內的帕圖西特,坐落於一座小港上的低處。它被沙洲分割開來,水足夠淺,以至於孩子們從海灘向水裡走上幾百碼,海浪才會沒過他們的頭頂。在西邊,玉米坡在沙土堆上平行成排,玉米穩步生長。在田地之外,離海邊1英里多的地方,是一片橡樹、慄樹和山核桃樹組成的森林,寬闊開放,如同公園,而經由專家每年焚燒,矮樹叢的高度也得以控制。"空氣和景緻一般宜人,"一名英國訪客如此形容道,帕圖西特"一年到頭,魚肉和禽肉供應天天充足"。產卵的大西洋鮭魚、短鼻鱘魚、條紋鱸和美洲西鯡每年都充塞著海港。但最重要的漁獲是在晚春時節,那時,像鯡魚一樣的鰽白魚擠滿了那條穿村而過、水流急而淺的河。魚是那麼多,遷徙性又是那麼強,搗蛋的男孩們要是用石頭把水流隔開,鰽白魚就會跳過在太陽下閃著銀光的障礙物,繼續前往上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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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第安人

提斯匡特姆兒時家的模樣

提斯匡特姆兒時的"wetu"(家)由拱形杆柱捆成圓頂而成,冬天用編織緊密的葦蓆墊做頂,夏天以慄樹皮為薄層遮陽。火在正中央不斷地燒著,煙通過屋頂中心的洞排出。英國訪客們並不以此為奇,英國才剛剛用上煙囪,那裡的大多數家庭,包括大富之家,也是在屋頂中央洞下生火取暖。英國人也不認為黎明之地的"wetu"是原始的;這種帳篷的多層墊子利用了空氣的隔熱層,殖民者威廉·伍德(William Wood)嘆道,"比我們英國的房子還要暖和。"和英國典型的荊笆牆的房子相比,"wetu"還更不易漏水。伍德沒有掩飾自己對印第安墊子的喜愛,因為它"無論再兇再久的雨,每一滴都擋得住"。

在房屋周圍的邊緣,是低矮的床,有的寬得足以讓全家人同時躺臥在上面。這些床通常要比地面高1英尺(約0.3米)左右,風格和平臺一樣,而且總是堆著墊子和皮草。在火光中入睡的提斯匡特姆,會凝視那椽子上掛著的來回搖晃的麻袋和樹皮盒的影子。黑暗中,會有聲音響起,某人哼著催眠曲,接著有人和了起來,直到大夥都睡著了。到了早晨他醒來的時候,一個個蛋形的、盛滿玉米和豆子糊糊的大罐都在火上燒著,再煨上肉、蔬菜或者乾魚,這就成了慢火燉制的燴食大餐。他還會聽到大臼和杵在家門口發出快樂的撞擊聲,那是婦女們在把幹玉米搗成一種麵粉狀的粉末。它"特別甜、可口而豐盛",殖民者古金寫道,"以至於印第安人出很多天遠門的時候,什麼都不帶,只帶這種食物。"雖然歐洲人為印第安膳食中鹽分的缺乏感到遺憾,但他們還是認為這是有營養的。一種現代復原的觀點是,"黎明之地"當時飲食日均營養在2500卡路里左右,這高於受饑荒折磨的歐洲的通常水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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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etu

在"wetu"裡,寬條的樹皮被夾緊在拱形的內外杆柱之間。由於杆柱是靈早在國會剛剛通過建立臨活的,樹皮層可以隨意地夾入或者取出,這取決於房主是否想在冬天加強隔熱,或者是在夏天加強通風。這種樸素而雅緻的設計,大可取悅哪怕是最苛刻的現代主義建築師。

清教徒作家普遍報告說,萬帕諾亞格家庭親密而重情;按一些人的觀點來看,這還尤甚於英國家庭。彼時的歐洲人傾向於把孩子視為在7歲左右就從嬰兒直接跳到成年的個體,他們也因此把孩子放出去工作。相比之下,印第安家長把孩子青春期之前的歲月看作是在玩耍中成長的時光,而且會把後代在身邊一直留到婚前。(令人震驚的是,用今天的眼光看,一些清教徒把這解讀為管教不嚴。)提斯匡特姆這樣的男孩在鄉村進行探索,在海港南端的池塘裡游泳,用小皮球玩一種足球類的活動;夏秋兩季,他們就在地裡的棚屋露營,給玉米除草驅鳥。箭術訓練從兩歲就開始了。到了青春期,男孩們就會互相射箭、躲箭玩了。

黎明之地的教育目標

在"黎明之地",教育的主要目標是塑造個性。男性和女性都被期望成為勇敢、吃苦耐勞、正直、順從的人。話癆和說閒話的人是不被認可的。"他們只愛很少說話、一語中的、言行一致的人,"伍德解釋說。性格養成很早就開始了,把兒童赤身裸體扔進雪堆裡的家庭遊戲就是方法之一。(孩子們很快就會被拉出來,放到篝火邊,這種風俗讓人想起斯堪的納維亞的桑拿。)當印第安男孩們成人的時候,他們會在森林裡獨自度過一整個冬天,身上只帶著一張弓、一柄斧子和一把刀。受人敬畏的伍德報告說,這些方法是管用的。"不論是狠揍他們,還是鞭打他們,掐他們也好,捶他們也罷,(印第安人)一旦打定主意不退縮,就絕不會退縮。"

史密斯學院的歷史學家索爾茲伯裡認為,提斯匡特姆的訓練課程可能比他的朋友們更為艱苦,因為他似乎被選中成為一名"pniese",即酋長的某種顧問兼保鏢。為了掌握無視疼痛的藝術,未來的"pniese"必須忍受極大的痛苦,譬如光著腿跑過荊棘林。為了學會自律,他們還經常禁食。在林中過冬之後,"pniese"的候選人面臨著另一項考驗:喝龍膽根的苦汁直到喝吐,之後繼續重複這個暴食症的過程,直到他們快昏過去,並且吐出血來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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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圖西特的制度

帕圖西特與其周邊的聚居地一樣,都是由一位酋長治理的。酋長維護法律,協商條約,控制外國聯繫人,收取貢品,宣佈戰爭,供養寡婦和孤兒,在農地糾紛發生時進行重新分配。["黎明之地"的人們長期散居,但他們"極其精確而中肯"地知道,哪個家庭可以用哪塊地。羅得島殖民地的創始人羅傑·威廉姆斯(Roger Williams)說,印第安人很在乎地界線。]在多數時間裡,帕圖西特的

酋長都效忠於其西南部萬帕諾亞格村的大酋長,並通過他效忠於地處科德角的瑙塞特及位於波士頓附近的馬薩諸塞這兩個部族的同盟邦聯的酋長們。同時,萬帕諾亞格與其西部的納拉幹人和佩科特人,及其北部阿布納基族的多個部族為敵。從實際操作角度出發,每位酋長的任職都需要其族人達成共識,否則部族民眾可以輕易地搬走,成為另一位酋長的治下。類似地,大酋長得取悅或欺負小酋長,以免因小部族的背叛而喪失威望。

16世紀新英格蘭地區的居民有10萬多人,這個數字當時還在緩慢地增加。其中多數人都住在海岸線邊上的社區,那裡越來越多的民眾正在開始把農耕從一種選擇變成一種必需。這些更大的聚居地需要更為集中的行政體系;好的田地和產卵區等自然資源雖然不算稀缺,但現在也需要管理。因此,群體之間的邊界變得越發正式了。被賦予更多權利和更多義務的酋長們之間,彼此排擠的力度更大了。政局緊張成為了常態。根據考古學家兼人種史學家彼得·托馬斯(Peter Thomas)的觀點,新英格蘭的沿海及河岸地區是"一鍋變幻莫測的,把每個印第安人(聚居地)都捲入其中的,性格、結盟、陰謀、襲擊和遭遇的大雜燴"。

結語:

武裝衝突雖然頻繁,但按照歐洲標準來說,它們既簡短又溫和。開戰原因往往是對某次受辱的復仇或提升地位的慾望。多數戰鬥由特定連隊在森林中發動閃電般的遊擊突襲組成:黑黃色條紋戰弓在樹後的閃光,石制箭頭如鞭子般劃空而過的嘶嘶聲,迸發的怒號。報復一旦完成,襲擊者就立即溜走。輸家則很快甘拜下風。如若不然,他們就會像在棋賽裡丟了重子卻拒不認輸的人一樣,成為浪費時間和資源的社會麻煩。婦女兒童很少被殺,但有時會被綁架,並被迫加入勝者的群體。被俘的男子通常會受到折磨(他們如能頑強地忍耐疼痛,將得到讚許,但不一定會被赦免)。偶爾地,作為勝利的象徵,被殺死的敵人會被剝去頭皮;英國與愛爾蘭的小規模衝突也是如此,有時會以英軍列隊在長矛尖上展示愛爾蘭人的首級而告終。在特大規模的衝突中,敵對雙方可能在曠野裡相遇,就像在歐洲戰場上一樣,不過按羅傑·威廉姆斯的記錄,其結果"遠不及殘酷的歐洲戰事那麼血腥,毀滅性也沒那麼強"。儘管如此,到了提斯匡特姆的年代,防禦性的籬笆已經越發常見了,尤其是在河谷地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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