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留给我的记忆

奶奶留给我的记忆——散文

奶奶留给我的记忆


奶奶过世时我虚岁十一,刚离开村上的小学,一个人背上铺盖,住宿到距我村二里地的东店头完小,上五年级。

当有人把这个噩耗告知,我慌回到家中的时候,奶奶已经躺在临时支起的,上面铺有谷草的、冰冷的床板上。

我哭得死去活来,到晚上了还不上炕睡觉,非要睡在那个临时床旁,放喂牛麦秸草的仓仓,陪奶奶再睡那最后在世的几个晚上。

我是如何跌绊的,记不清楚了,只听姑姑说我的哭闹惹得大家都哭得哽咽不止。

我是首孙,掌上明珠般,是奶奶的至爱,几乎是在奶奶怀里长大的。

恰好奶奶那时刚生下小叔父不久,所以我吃了不少奶奶本该奶小叔父的奶水。母亲奶水肯定不多,难以足够奶我这个袁大家族新一代的男子汉。

奶奶留给我的记忆


现在回想起来,我的鼻子总是酸酸的,在那个年代,也许奶奶的乳汁很难支撑比我大五岁小叔父肚子的饱和,却让我吮吸了。这是我那个平凡普通的奶奶的伟大壮举,把弥留在世前自己身上仅有的乳汁,给了孙子而不给儿子。奶奶去世时是1965年,

那时粮食还在困难期,我们在学校里总提防有人在宿舍里偷馍,甚至有同学通过锁的方法,用一把小锁把自己的布馍兜锁起来。

五十多年过去了,奶奶的模样我现在已不清晰记得起来了,可我却清晰记得奶奶头上鬓角旁那绺被汗水浸湿,并粘贴在脸颊,花白的头发。

那是奶奶过世前的那个夏天,队上社员用刚兴起的架子车从我家门口狭窄陡峭的胡同往下拉麦子。

胡同很窄,架子车装得颇宽,在胡同口被两边的黄土崖卡住了。

驾辕的人一使劲,麦车子拉出来了,可两边土崖的水冲小渠内,却挂上了由于挤擦而从车上掉落的,带有麦秆的麦子。

奶奶留给我的记忆


奶奶看见了,赶紧吆喝我和她去拾捡。有的挂得高,须跳蹦着下来,有的挂得太高,在下面够不着,我俩又踅到崖上,奶奶拽着我的双脚,我倒挂金钟般的伸手去抓那麦子,每抓一把,便弯过头来递给奶奶,每次回头,首先看到的是奶奶那绺,被一道一道黑污的汗水弄得紧紧粘贴在鬓角杂乱的头发。

就这样慌乱的捡拾,还得提防,得把心提在嗓子,因为当时有人巡查看管。

可怕的时刻还是来了,正当我悬在空中,艰难地捡拾麦子的时候,大队长黑二来了,不由分说抱走了我婆孙俩大半天的劳动果实,还训了奶奶一顿。

奶奶这时心慌口颤,半天说不出话,头上的汗水更多了,那绺头发也粘贴得更紧更紧了……

此后相当长一段时间,我非常恨这个经常背着一杆枪,手中拿着传话筒,黑夜白天幽灵似的,不断巡查的大队长黑二,甚至都不把他叫爷……

在我的记忆中,奶奶是带着那绺被汗水粘贴在鬓角的湿头发走的,即使睡在棺材里,那花白花白的头发还是湿的,并那么凌乱……

埋葬了奶奶那晚,习惯每晚跟奶奶睡的我,仍然不去跟妈妈睡,大家没有办法,只好让我和两个姑姑一同睡在奶奶原来睡的窑洞炕上。

奶奶留给我的记忆


那夜晚,奶奶回来了,魂魄附了一个姑姑的身,两个姑姑一个原当姑姑,一个则当奶奶说话闲聊了。

记得“奶奶”说:我走到什字路口,碰见了得知消息从外面急匆匆赶回家的二儿子“美儿”,我本想问问娃,可羁押我的小鬼不让我近前,反而更勒紧了,绑缚我双手的绳索……

在“奶奶”和姑姑的对话中,我吓得大气不敢出,头紧紧埋在被窝中。

后来,实在功夫大了,我终于忍耐不住,将头悄悄取出来,并悄悄从姑姑枕的砖头底下去望那边的“奶奶”。

煤油灯灯光很暗,朦朦胧胧中,我看到“奶奶”戴着父亲给她买的,鬓角有朵小花的平绒帽子。

这时,奶奶那绺长年累月粘贴在鬓角的头发看不到了,只看到崭新的平绒帽子,并且原那绺头发的外头,还有一朵美丽的、朦朦胧胧的小花……

不知那朵小花下奶奶的那绺头发是否还粘贴,还湿热,脸颊上是否还有一道一道污汗印渍,反正后来鸡快叫了,奶奶说她走了,这时我再看时,刚才的“奶奶”又变回了姑姑,那顶平绒黑帽子没有了……

奶奶留给我的记忆


天亮了,我把我看到的讲给两位姑姑,姑姑说:看样子,你忙了一辈子的奶奶,走时把衣服穿上了……

这是奶奶留给我的另一记忆,那么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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