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間最珍貴的愛，莫過於父愛和母愛。直到父親離世之後，我才懂得父愛的彌足珍貴。也正因此，我決心回到母親身邊，一直陪她走到生命的盡頭。
你眼中的父親，是否也像我眼中的父親一樣，威嚴且不苟言笑，只需一記冷眼便足以表達他的情緒？
在這之前，我從來沒有過像現在的小孩子一樣把“爸爸媽媽我愛你”這樣的話掛在嘴邊。
爸爸，在我眼中一直都是嚴肅的，不愛說話的，在我們不聽話時，不動則已，一動必是一腳踹過去。
從小到大，家裡除了他不在家時，我們才敢大聲說話吵鬧，他一回來，就各自回屋裡躲著不願出來，否則會換來他一記冷眼和一聲"嘖"。
學生時代最痛苦的事情，不是日復一日的上學寫作業，而是"家長簽字"。偏偏我小時候腦袋不靈光學習差，考試總考七八十分。每次拿試卷給他簽字，換來的總是那恨不得打我一頓的冷眼，可也僅此而已，隨後他便把試卷直接丟給我，拒籤。我只能去找姐姐模仿他的筆跡代簽。
他喜歡吃飯時喝點酒，也唯有他喝醉了，我才敢拿著考的極差的試卷再去找他簽字。他也只有在喝醉的時候，才會連看都不看直接大筆一揮簽上大名。
那時候我們姐妹幾個都不喜歡跟爸爸說話，甚至覺得有這樣的爸爸是痛苦的。為什麼別人的爸爸都能抱著自己的孩子玩耍，任憑自己的孩子撒嬌，而我們不行？難道是他根本不喜歡小孩子？最後小小年紀的我們得出結論，他不愛我們。
事實上，沒有哪個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只是有些人不會表達，就像我的父親。
我們慢慢長大，為人處事上基本都受父親影響，在外給人嚴肅謹慎的印象。生活中其實也不乏這種類型的人，可奇怪的是，我和我姐一樣，身邊沒有什麼女性朋友，更多的是如哥們兒一般的男生。
我對父親看法的改變，是從姐弟們都結婚後開始的。每次他們回孃家探親，父親總是滿臉笑容的抱著孩子們到處去玩。晚飯期間，父親也總是和藹的跟姐弟們閒話家常，再不見往日的嚴肅。
我以為是父親年紀大了，知道怎麼跟我們這些孩子相處了。可是我錯了，他只是對結了婚的孩子和顏悅色，而唯獨我這個未婚又沒有穩定工作的，他的態度從未變過，一如從前。
我想，或許跟結婚不結婚沒有什麼關係，而是因為我是姐弟中最笨最沒出息的一個，他只是不喜歡我罷了。
可後來我才知道，父親也並不是不喜歡我，他只是在面對我這個沒有結婚又沒有穩定工作的孩子時，想說話卻沒有共同話題罷了。而結了婚的孩子，家長裡短總會有話題能跟他聊到一起去的。
還是媽媽告訴我，我第一次決定遠走他鄉追逐潮流工作時，父親知道我身上沒有錢，從自己的工資裡拿出1000塊錢交給我媽，讓我媽轉交給我。
那是2012年，身為廚師的父親凌晨四點去上班，晚上九點多才下班回家，一個月工資僅1500元。而且因為孩子多，家裡根本沒什麼積蓄。如果不是我爸，那趟出門我身上的錢也僅夠買車票。
後來我回家後找了份新工作被要求交押金，我爸又拿出他準備用在人情往來上的錢讓我媽轉交給我。
甚至為了我考證成績的一分之差，
從未求過人的父親，動用了他屈指可數的人際關係，只因為我說，我要考個證，然後找一份穩定的工作。雖然因為當時形勢不允許，最終那一分沒有加上。那時我想，我爸其實是愛我的，他不知道怎樣跟一個未婚的孩子交流，便在生活上處處幫助。
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你永遠不知道，意外和明天哪個先到來。
這幾年，工作上小有所成，又眼看著父母年紀越來越大，便想著以後要經常帶老兩口出去轉轉。
他們為了我們姐弟幾個操勞了一輩子，從來沒有出過我們這個小城市。身為兒女，沒能給他們提供富足的生活安享晚年，但是帶他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總是要的。
他在家帶孫子時，總會逗孩子，等你長了咱去海邊玩去，坐大船！那時我猜，他最想去的地方大概是海邊。
於是那年暑假，我用學期末發的不到一萬塊錢的獎金，帶著老兩口叫上我姐跟孩子，去了我認為他最想去的海邊看海。
遺憾的是，那天風太大，本計劃坐船出海去長島住一晚，第二天一早起來趕海，天公卻不作美，當天颳起了大風，船不出海。
本想著沒關係，來日方長，等明年暑假再來坐船吧。於是在景點處，給老兩口多拍了幾張合影。
卻沒想到，那幾張合影成了永恆。從此，我們的相機中再也沒了他的身影。他再也沒有等到下一次去海邊坐船。
回家後兩三個月，一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把正下班往家趕的父親淋了個徹底。當晚父親就發起了高燒，在門診輸了七天頭孢才有所好轉，父親單位打來電話問什麼時候能回來上班，他說明天就去。
那晚我沒有在家住，去了姐姐家。那晚是我參加工作以來第一次關機睡覺。卻也因為這兩個舉動，讓我會後悔一輩子，恨自己一輩子。
那晚，父親覺得身體輕鬆了些，心情也不錯，自己喝了一杯啤酒便去睡覺了。為此我媽還兇了他，說不要命了？輸著液還喝酒！當晚他身體沒有出現不良反應，凌晨四點我媽叫他起床去上班他還答應了。到了凌晨六點我媽猛然驚醒，才發現他已經沒了動靜。
救護車來了看了看直接說："已經出斑了，救不了了，準備後事吧。"我媽追問死亡原因，
醫生說是猝死，具體原因需要解剖驗屍。我得知消息時，並沒有痛哭流涕，反而很平靜，也許是還沒有反應過來，也許是不知該如何反應。
我只知我當時心裡無比自責，為什麼非要去姐家住？為什麼非要關機？如果我當時在家住，是不是我就能用心肺復甦把他從鬼門關搶回來？
儘管他從沒有像其他父親一樣與我們嬉笑歡鬧，儘管他始終端著身為人父的威嚴架子，但是我不想讓他走，幾個姐弟都已結婚生子，唯獨我還沒有出嫁，他還沒看我出嫁還沒有跟我閒話家常，他怎麼說走就走了呢？
我寧願他臥在床上不能動，我們伺候他幾年十幾年，也不想他就這樣突然走了，臨走之前沒有一個孩子在身邊，沒有留下一句話，就這樣在睡夢中，走了……
後來我想，他是一個大男子主義的人，那樣嚴肅愛面子的父親，如果真的臥病在床幾年十幾年，每天等著我們姐弟幾個伺候他的吃喝拉撒，對他來說才是最痛苦的事。
或許，就這樣在睡夢中，安詳的走了，沒有病痛的折磨，沒有顏面的顧忌，對他來說才是最好的結局吧……
我知道他作為父親是愛我們的，而我卻從來沒有對他說過，爸爸我愛你。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
後來，直到父親過百日時，我才抱著男朋友放聲大哭，我說，從此以後，我再也沒有爸爸了，我還沒來得及孝敬他讓他享福，他還沒有看我出嫁，他連一句話都沒說就走了，連一張全家福都沒有留下……
眨眼間，三年過去了。每次想起他，腦海中偶有他冰冷的眼神閃過，更多的卻是他逗孩子時的音容笑貌。甚至午夜夢迴時，我看見他扶著老式的永久牌自行車，邊對我揮手邊衝我笑……
在這個疫情中珊珊而來的春天裡，在碼這篇文章時，這些年一直在外飄蕩的我忽然想家了，我想，我應該回家了，陪在母親身邊，她的眼睛年輕時受過傷，只剩下一隻眼睛能看的見，如今上了年紀，眼睛已經模糊了。
我應該趁現在，趁她還看得見，趁她還能走的動，趁她身體還算健康，帶她到處去看看，看看這綠意盎然的世界，看看這百花盛開的春天，擁著她拍照，大聲對她說:“媽，謝謝你，我愛你！
作者簡介:萌朵兒（於青昀），心之所向，就是與你分享，我之所想；心之所願，便是我願意講，你願意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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