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雀東南飛,一去不回頭

“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紅樓夢《好了歌》的這段註解,年少時只覺得文筆甚好,如今再回味……這不就是人生麼。

在城市的邊緣,生活著這樣一個群體,他們像候鳥一樣,冬去春來,起早貪黑,穿梭在城市與城市之間,他們努力的融入對於他們來說是異鄉的城市,聽到那些操著南腔北調口音的路人,在夜以繼日的努力著,只為給自己一個可以看得見的未來。

自1978年開放以來,從下海創業到農民進城,人類歷史上規模最大的遷徙活動持續了近40年,這個過程的後半段,我們也可以稱之為“城鎮化”。

在快速的經濟發展帶動下,我們實現了從物資短缺到豐衣足食,社會結構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居住問題卻似一輛脫軌的列車,離居住的初衷越來越遠,直到現在,車頭車尾出現了明顯的脫節。

即使在房住不炒的政令下,2019年4月,二線城市房價仍再次回暖,在深圳的住房均價五萬十萬一平的時候,大國的另一端,東北2萬一套房的鶴崗卻搶了頭條。一北一南,既是中國地理位置的兩端,也是房價的兩級,是什麼造成了這樣的反差?

改革開放40年,深圳從小漁村翻天覆地,千萬人自四面八方而來,工作、創業、生活,他們為財富而來,更為公平自由而來,是“來了就是深圳人”的夢想,激發了千千萬萬群眾背井離鄉的勇氣和動力。

同樣的40年,共和國長子,老工業基地江河日下,富饒的黑土地,龐大的油田、煤礦、雄偉的鋼鐵廠,昭示著昨日的輝煌,但厚重的鐵門,灰色的天空,終究容不下年輕的夢想。

北人南遷持續了幾千年,每當人口和社會出現轉折的時候,尤其嚴重,這裡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但最重要的還是氣候、溫度,除了自然環境的溫度之外,在當代社會更重要的還是人心的溫度,從長期來看,城市人口的集聚並非是規劃而來,而是自然生長而來。

改變階層,實現財富自由是每個人最根本的人生動力,也是社會進步的主要推動力,一個地方能讓人賺錢,讓人有希望,這個地方就有未來,賺錢並不可恥,不讓他人賺錢,尤其不讓他人合法賺錢才是最大的無恥,深圳40年來的巨大成功,歸根結底就是讓每個人都有錢賺。當然,這裡的每個人不應包括那些坐享其成的人。

無論是投資、創業、工作、生活,資本和人都會選擇能增值的城市,這就不難理解鶴崗與深圳的巨大反差了,如果要對比深圳和鶴崗的房子哪個泡沫大,毫無疑問鶴崗的泡沫更大,即使那裡的房子只賣兩萬一套,但實際上早已一文不值,就如即將退市的垃圾股一般失去了流動性,形象的看,每一棟房子都是這個城市的股票,房子只是載體,城市規劃是紅利,城市發展前途才是房子價值的根本。

孔雀東南飛,一去不回頭

收縮中的北方小城、與擴張的南方都市圈

自2017年以來,北方人口持續加速流出,東北、華北、西北。

那麼這些人去了哪裡呢?

2018年人口數據顯示,他們去了廣州深圳上海、乃至整個珠三角、長三角。

在普華永道發佈的《2018中國城市營商環境質量報告》中,我國城市營商環境質量指數排名前十的城市中,僅北京、西安為北方城市,其餘八座均在南方。

數千年來,北人南遷一直沒有停止,三次大規模南遷,一次發生在西晉末年的八王之亂,大量北方人口為了躲避戰亂,從中原遷徙到長江中下游;唐代發生安史之亂,出現了第二個人口南遷的高潮;宋代靖康之變,大批王族、官員、士民和財富湧向南方,是為中國歷史上的第三次人口大遷徙。

明清,民國,到40年前改革開放進一步加快了北人南遷的步伐,南方的糧食產量,農業技術,手工業技術與規模,商業,貿易,城鎮數量都超過北方,經濟重心南移的歷史進程越來越高。

上世紀80年代,東北的鞍山、撫順、齊齊哈爾等都是城區人口過百萬的大城市。彼時,南方的蘇州、廈門、寧波等都是人口只有幾十萬的中小城市,而深圳在40年前更是一個小漁村。但現如今南方的這些城市都紛紛展成為一二線大城市,而東北這些曾經的大城市,城區人口規模變化不大,甚至出現了收縮。

多年來,北方人口雖然流出,但受益於總人口的增長,流出的速度小於增長的速度,人口總量仍保持了一定程度的增長。

但出生率急劇下降的今天,許多中小城市的新出生人口已經不足以彌補流出人口。

最關鍵的是,人口轉折點也已經出現。隨著人口出生率下滑,老齡化率不斷提升,人口紅利和勞動力紅利都已不復存在,全國性人口普增的局面也將被逆轉。

僅靠資源和廉價勞動力的小城市,隨著人口流失,產業衰退,城市空間和公共設施被閒置,城市發展越來越難。

當經濟衰退與人口外流疊加而至,連既有的城市基礎設施都無法維持,更不用說房地產這種高度依靠人口和資金的產業了。

沒有了人,什麼價格都維持不了。

今年,發改委明確要求收縮型城市“縮身強體”,是再明顯不過的信號。城市不一定永葆青春,城市規劃也不可能永遠擴張,房價不一定全國上下一起漲,要接受部分城市收縮的現實,強如美國也有“鐵鏽地帶”。

從1980年到2018年,不到40年時間,我國城鎮化率從20%增長到60%,城鎮化的前半場已經完成。接下來雖然城鎮化還有10個點左右的空間,但這個剩餘空間往往是通過人口結構的調整,而非遷移所達成。

未來,在收縮型城市,人口流失,土地指標和財政補貼必然要隨之減少,收縮城市想要再玩大建新區和土地財政的遊戲,恐怕行不通了。

孔雀東南飛,一去不回頭

南北文明的代溝,時代變遷的宿命

東北之敗,敗在僵化的體制,冰冷的人心,在這裡,清華北大不如膽子大,這裡是文明之光照不到的角落。這是一個“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的體系,是一個“關係高於能力” 才能容身的圈子,充滿野蠻對文明的逆淘汰,這裡不相信知識的力量,不認可創造的價值,也不尊重市場的選擇,可是,如果一個地方不接受知識,那知識就會選擇遠離這個地方。

然而不止東北,在西北許多小城鎮,我們也都能看到產業衰敗,人口下降、城市收縮,東北現象只是大國的一個縮影,這些問題的背後,是高昂的體制成本,是“知識的無力感”,得不到尊重和機會是人才、甚至人口逃離的根源,這無力感的背後,是建立在傳統農耕文明之上固化的思想觀念和威權體系。

東北之後,還有多少類東北城市,死守僵化的體制,坐等資源的枯竭,漠視人口的外流呢。

要避免東北的結局,就要重視人的價值,人心的價值。

改革開放40年,多少紅利爆發,多少財富瘋長,但落到普通老百姓手上的,實在微不足道。彼時財富快速增長,蛋糕生產夠快,即便只是分出小小一塊,也能滿足原本飢餓的人群,但在經濟收縮期,總量有限,還想保持原來的暴利,顯然是不可能的。

在人口增長期,沒人在乎人的價值,在人口的衰退期,留人,留人才、留人心的城市,才有未來。不然,東北的今天,就是許多城市的明天,南渡的人口,必將一去不回頭。

新時代的城市候鳥們,因為無處安放的未來而感到焦慮。他們在不同城區間往返停留,試圖在這片960萬平凡公里的版圖上,尋找一處容得下夢想的安身之所。

2019年3月,國家順應發展大勢,放開了戶籍制度限制,各地陸續出臺了引進人才的戰略,搶人大戰的背後,是各大城市對人口老齡化的巨大憂慮,莽莽神州,早已不是40年前遍地黃金的萌芽期了,也不是20年前城市化的起步期了,產能過剩,城市收縮撲面而來,現在不搶人,留著給別人搶麼。

“亂哄哄你方唱罷我登場,反認他鄉是故鄉;甚荒唐,到頭來都是為他人作嫁衣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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