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窪村往事

我的老家洪窪村位於薛城區駐地北大約不到三公里,南接臨城街道的北二村,在沒有修光明路和高速路之前,這是滕州、棗莊到薛城的必經之路,因而大多棗莊人對洪窪村都有印象。從小在這裡長大的我耳聞目睹了村子的變遷和許多過往,這裡簡單的做一下介紹。

一、洪窪建村說

提到洪窪村的由來,據說明初,由於黃河發大水,安氏由山西遷此建村,原名安家村,後來洪家大戶也遷至本村,原址在村西低窪地上,因此取名為“洪家窪”,簡稱洪窪。向東一華里,即是現在的洪窪村,舊村原建在薛棗鐵路之西,廢基猶存。民國三十年,《滕縣續志稿》和《滕縣圖志》均記載為“洪家窪”。

後來安姓與洪姓不知前往何處無據可循,現在洪窪村竟沒有一家安姓和洪姓。只不過對於洪姓在洪窪的消失,有這麼一個傳聞,一位朋友說他有一個姓漸的同學,說他的老祖在洪窪,原本姓洪,因受滅洪秀全影響,改為漸,意為“斬洪改漸”。漸姓其實在洪窪周邊很少見,唯獨在洪窪屬大姓,大約能佔到一半。至於“斬洪改漸”的傳聞,無從考證。1864年6月1日洪秀全因天京危急而服毒自殺,7月19日南京陷於清軍,太平天國首都被攻入,太平天國滅亡。太平天國滅亡之後,洪姓是否被株連,也未可知,不過之後章太炎詩云:“地獄沉沉二百年,忽遇天王洪秀全;滿人逃往熱河邊,曾國藩來做漢奸。洪家殺盡漢家亡”。從中可看出洪家曾遭受清廷屠戮,洪姓改姓避禍也有道理。

二、洪窪村民抗戰時期蒙難記

抗戰時期,幾乎每個村莊都有被日本鬼子殘害的百姓,洪窪村也不例外,而這個無辜被殺的青年《東史郎日記》有記載。《東史郎日記》第336頁有這樣一段記載:“有個年輕的支那人,我本想用來使喚的,可不管問他什麼,都回答,不懂得!不懂得!叫我來氣,真想砍了他的頭。我把他手腳捆住扔進棚子裡,明天早晨出發時要把他送進地獄。”這個年輕人後來是生是死?東史郎在日記中沒有交待。

山東滕州退休老教師任世淦根據《東史郎日記》中“凌晨三點到達臨城”、“走了兩裡左右後宿營”等內容,沿著當年日軍“從臨城到棗莊”的線路,找到了洪窪村。村裡的老人們說,當時確有一個叫孫延年的年輕人被鬼子抓去當苦力,可第二天一早便被鬼子在泰山廟一個棚子附近殺了。孫延年的三弟孫延信以及知情老人孫延沛向任世淦哭訴了當年發生的一切。孫延沛說,第二天鬼子走後,孫延年的父親孫永傳和王繼發、張敬元才敢去泰山廟收屍。他們發現24歲的孫延年是被捆住手腳綁在樹上用刺刀刺死的。

那麼,這個孫延年是不是東史郎所說的那個“年輕的支那人”呢?任世淦從薛城到棗莊,順著鬼子的掃蕩路線清查了一路。經過多次核實,在這一線路上,被鬼子殺害的所有老百姓中只有孫延年一人是讓抓去當苦力,然後被綁殺的,與《日記》描述的完全吻合。

隨著時間的流逝,現在很多對那場戰爭知情的老人已離世,他們腦海中那些悲慘的記憶,和真實的故事,我們不能忘記應記載存世,牢記先輩們的血淚史,堅決不能讓悲劇重演。

三、洪窪村解放前“擱集”說

提到洪窪,老人們常常講到“洪窪擱集”,洪窪村也曾經是一個大集市呢。那是1945年秋,國民黨軍隊進駐臨城,不準人們自由出入,城裡也開始沒有人敢做生意。做小本生意的全部移駐到了南北哨口,後來貿易活動逐步遷移到了洪窪和常莊兩地。其中,洪窪一條東西街和兩道南北街上,佈滿了臨時性的草房、蓆棚、帳篷,貨攤、商戶多達140餘戶,這對一個小村子而言絕對是一個“大集”,日用百貨、農副產品、布匹服裝應有盡有,這種繁榮景象一直持續了近三年。1948年臨城解放後,這裡的商戶才陸續遷入臨城,洪窪村又恢復了往日的寧靜。

四、改革開放洪窪建“經理部”

解放前“洪窪擱集”的過往對於七零後的我來說只限於老人們的描述,所以印象並不深。洪窪商業的“大事件”在我看來應該屬於改革開放後的洪窪“經理部”了,那時大約是1985年前後,洪窪村建起了“經理部”,那是小時候聽到的提法,具體的名稱並不知道,現在看來應該是棗莊市薛城區興仁供銷社的分支機構了。雖說是一個分支機構,但是商品卻是品種繁多,琳琅滿目,應有盡有,剛開業的時候擠滿了一屋子的村民以及附近趕過來買東西和看稀奇的人們。櫃檯裡的貨架上日用百貨、油鹽醬醋、菸酒糖茶、副食糕點、五金交電、文化用品、服裝布匹、農副產品、土產品等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那時物資還比較缺乏,村旁忽然間有那麼大一個商店著實夠吸引人的。

我之所以對洪窪“經理部”有那麼深的印象,是因為當時我姐姐最早在那裡工作,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那時她剛剛高中畢業,不到20歲,能夠找到那麼一份光榮的工作,姐姐也感到挺自豪,她是“經理部”年齡最小的一個,也是學歷最高的一個,對工作兢兢業業,又勤學好問,深得“經理部”同事的喜愛。我每天去北小上學,放學經過那裡,總喜歡進去瞧一瞧,眼巴巴地想讓姐姐掏錢給我買塊糖吃,也常被裡面的哥哥姐姐叔叔姑姑們逗弄一番,所以對那裡姐姐的同事也很熟悉。

這個“經理部”後來也成為了店裡的工作人員獨自創業的起點,他們利用在這裡的工作經驗,在洪窪村的鄉村經濟發展中有了一席之地,其中有兩位店員獨自開了商店。還有一位在“經理部”工作的,最後做起了飲食行業,開了一間拉麵館,憑著一根根拉麵在村裡蓋起了高樓,生活直奔小康,這家拉麵館曾一度門庭若市、生意爆滿,在整個薛城都挺有名氣。這幾家做生意的無一例外都曾經有過“經理部”工作的經驗,也是後來乘著改革開放的春風先富起來的私營工商戶,想必這段“經理部”工作的記憶會給他們留下比較深刻的印象。

五、記憶中的洪窪粥攤

在我的記憶中,上小學的時候就經常去洪窪村頭路邊的一家粥攤吃早點,這個粥攤至今還存在。這位賣粥的在我的記憶中,上小學的時候就經常去洪窪村頭路邊的一家粥攤吃早點,這個粥攤至今還存在。這位賣粥的老人來自我們的鄰村北二村,他沒有門面,從三四十歲就開始在我們村口路邊擺粥攤,今年已經八十三歲高齡了,一晃四十多年了,依然還在堅持擺攤賣粥、辣湯和油條。他燒的粥和辣湯口味純正,村民與過往的人們都愛喝,回頭客非常多,雖然現在早點的花樣非常豐富了,可人們總是記掛著來喝他的粥。

那天在他的攤子上吃早點聊起來,他比劃著說我從一丁點就跟我父親到他的粥攤喝粥。他最早都是用地排車拉著粥缸一大早來賣早點,近幾年才換了電動三輪,有他女兒開著來擺攤,他幫著刷刷碗筷。現在受疫情影響,很多早點都漲了錢,他的粥和辣湯依然是一塊錢一碗,油條還是五毛一根。那天吃著早點,回想過去很小的時候在他這裡吃早點,心中感念他四十多年來的堅持,即興做了一首打油詩:

洪窪粥攤四十年,

辣湯果子也解饞。

最憶當年美滋味,

早餐一毛七分錢。

當年粥七分錢一碗,果子(油條也叫果子)伍分一根,上小學時一碗辣湯兩根油條一毛七分錢吃的飽飽的。

六、童年貪吃冰糕的記憶

在那個物資相對匱乏的年代,總有些回憶會在腦海中留下印象,對小時候貪吃的我們,冰糕對我們有著絕對的殺傷力,那時有很多遛鄉賣冰糕的,還有在地裡幹農活,熱的渾身冒汗,口乾舌燥之時,忽聽一句“冰糕來冰糕”的叫賣聲由遠及近傳來,頓時渾身充滿力量,問大人要幾分錢迅速的尋聲跑去。

我們村子裡西南部有一間冰糕廠,在牆上開著一個窗口,對外批發和零售,一旦有幾分錢,我便往那裡跑。前幾天路過那裡,舊址依存,不過窗口已堵上,由於路面經年加高,窗口的痕跡已離地面很低。記得有一次,腰裡有了大把的零花錢(大約一毛多),買了好幾塊冰糕,吃在嘴裡涼絲絲的,不知不覺拿回家去的路上竟然被我全吃光了,一塊都沒給姐姐留,回家免不得被大人一陣數落,回頭想想竟然沒有拉肚子,也算是奇蹟了。

七、守住庭院,記住鄉愁

隨著改革開放以來經濟的迅速發展,洪窪村的面貌也在發生著天翻地覆的變化,曾經的薛城變壓器廠、砌塊廠、糧管所都已拆掉蓋起了高樓大廈,村子東部的良田也蓋起了好幾座工廠,僅有的一些耕地在村子西面,也有一部分蓋起了洪窪新村和蟠龍花園。一些農戶已沒有了耕地,只剩屬於自己的庭院和房子。

在余光中的詩中,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是一張窄窄的船票,是一灣淺淺的海峽。而現在,對於依然生活在農村的我們來說,鄉愁是一間小小的院子。隨著農村拆遷的逐漸擴大,我們的村莊還能保存多久?拆遷,不只是拆房子,拆掉的也是我們小時候生活的痕跡,曾經的美好記憶,曾經的淳樸鄉情。我們能否守得住我們的庭院,記得住鄉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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