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游•夜雨丨清明上山

上游•夜雨丨清明上山 - 邹安超

清明上山

邹安超

我和爱人开着汽车,向巴岳山上那片坟茔而去。车行半山腰,遇前方道路施工,前进的路途被阻隔,只好就地停车,步行继续向山上进发。

今天是清明节,随处可见外地的车子也开进了这里,还有山腰中那片政府规划的坟茔地,那是年前,离这里二十多里地一个叫天堂的村子,那里的坟地全部搬迁到这里。那些新鲜的泥土上,插上一面一面迎风飘扬的标志,预示着那坟茔,他们的亲人已来过,已前去拜祭,表达了他们的依恋和哀思。

前方的路很不好走,我和爱人几乎是蹒跚而行。前几天的绵绵阴雨,地面的泥土已经发泡松软,脚一踩下去,发面似的泥土立即将鞋底厚厚围住,想要再行走,厚重而笨拙,实在拖不动时,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就地清理鞋底。这样走三步停一步,鞋和心都被泥巴牵制得沉重而忧闷。

我俩要去的坟茔,是一个离去四十余年的老人。他的长相,记不大清,个子高或者矮,我更是没有认知。多少年前,我还是懵懂孩提里,只知道他成天有病,咳咳吼吼的,药罐子摆了一地,那时的老人本该是一个壮年的汉子,除此,就没了记忆。今天上山去,是去看望一下年前他才搬来的新家,草长深了没有,垒砌的泥土,跨掉没有······

老人的名字,我总是避讳,不愿透露他人也不愿告诉别人。刚启萌时,去学校报到,老师问起他的名字,我缄口不提,以至于老师认为我是一个傻孩子;上中学时,因为交不起学费,老师把我叫进办公室去,当着别的老师批评我一顿,叫我请家长去,又问起他的名字,我垂着头,几乎达90度,依旧不语。老师看了我一眼,叹息一声。我想他的心里,肯定又是在认为我是一个没得出息的学生。

上游•夜雨丨清明上山 - 邹安超

你的名字,我是不会告诉别人的。我怕一旦触碰到,就有些无法抑制。我把你埋在心里,藏在心底,深深的,自己找不到,别人也看不到。只在每年的清明节,我翻出你的名字,自己在心里反复念叨,反复地咀嚼。

去年11月,你的名字,被突然翻出,还被登记,躺在拆迁办的花名册里。所有的人,凡是与你有过交集的人,他们才又想起你,想起你以前为公家的事,那么的任劳任怨,那样的操劳,才想起你是一个多么多么好的人,还想起你曾经为别人,站了那些高板凳,而因此落下肺痨病。

在政府重新规划的那片区域里,我们也请来风水先生,为的是给你找一个好屋基。看风水的先生说,你生前苦命,有限的四十年时光里,你风风火火地忙碌,没吃过什么,没穿过什么,你安家的地方,一定要好好地测下子。于是,巴岳山上这个地方,有左青龙右白虎陪伴你,居高临下瞄眼就可看见母亲和你的孩子。这样的地方,我们是高兴的,不知你住进去之后,是否和我们一样是高兴的,所以,今天我们来,是想与你叨唠叨唠你新家的。

其实,四十多年时间里,我对你也有过抱怨和不理踩的。有一年的清明,我们提着篮子要给家族老人祭坟时,母亲极其怨愤地说了句:莫烧给那死鬼。不知母亲的话是真还是假,不懂事的我们,想想也是的,你凭什么那么早抛下我们,从不关心我们吃不吃得饱饭,穿不穿得暖衣,什么时候上学了,什么时候生病了,被人欺负你什么时候保护我们了······你总是不管我们,总是沉默着,不言不语,仿佛,我们几个娃儿,根本不是你的孩儿。母亲的怨气,也正是我们出气的理由,理所当然地,我们也恨你。

后来,我长大了,也结婚生子,慢慢懂得了血浓于水打断骨头连着筋的道理;也明白,血缘与亲人之间的定义和情谊;更明白了,我的血管里流淌的是你的血液。你的血液因子里,有一种坚韧、正直、善良、包容、大度的情怀在延续······

仿佛眨眼之间,我们理解了你,因而,对你的提及,经常会出现在梦里,在生活里,在告诉你女婿和外孙的话语里,甚至还出现在我的文字里。今天我上山,不管一路有多艰难,我一定要来看你。

因为,你是我的父亲,是永远给予我们力量和动力的血脉至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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