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心疼的張三丰

好心疼的張三丰


少室山下,郭襄囑咐張三丰去襄陽投奔郭大俠,言罷飄然而去。

張三丰但覺天地茫茫,竟無安身之處。荒山野嶺之間,一個瘦骨稜稜的少年黯然南下,悽悽惶惶,說不盡的孤單寂寞。

天下之大,可去何處?去襄陽麼?躋身於郭大俠之處,少林僧人定不會為難他。郭芙脾氣大,說話不給人留臉面,但只須順著她些兒,也無不可。

而且,或許還能再見到郭襄。

少年張三丰一路跋涉,這一天來到一座大山,便是武當山。歇腳的時候,一對年輕夫妻路過,妻子的一番話語深深地擊中了他:

你一個男子漢大丈夫,不能自立門戶,卻去依傍姊姊和姊夫,沒來由地自討羞辱。咱們又不是少了手腳,自己幹活兒自己吃飯,難道非依靠別人不可?


是啊,自己堂堂男子漢,寄人籬下,就算是再見郭襄,還有底氣來面對她麼?

一念至此,張三丰下定決心,便在此處修行,獨自幹一番偌大的事業。

他找了一個巖穴,渴飲山泉,飢餐野果,孜孜不歇地修習。山中一日,世間十年,待到參透《九陽真經》,悟出以柔克剛,不知不覺,張三丰已然年逾半百。

武功大成,足跡重入江湖,卻聽聞:

郭襄四十歲大徹大悟,創立峨嵋派,五十二歲時溘然長逝。

襄陽城終究是被蒙古人攻破,郭靖夫婦以身殉國,數千英雄捨命相隨。

少室山寂靜無聲,合寺弟子不許踏出山門一步,師傅覺遠的墳冢已無處可尋。

天下雖大,再沒有一張熟悉的面孔。

又花了幾十年,張三丰陸續收了七個弟子,遠橋、蓮舟、岱巖、松溪、翠山、梨亭、聲谷。

雖有弟子們承歡膝前,張真人卻還是難掩骨子裡的落寂。

故人全死光了是多少的孤獨,無人能敵又是多麼的寂寞。

殷梨亭道:“‘武林至尊,寶刀屠龍。號令天下,莫敢不從。倚天不出,誰與爭鋒?’這幾句話傳了幾百年,難道時至今日,真的出現了一把屠龍刀?”張三丰道:“不是幾百年,最多不過七八十年,當我年輕之時,就沒聽過這幾句話。”

我見證過你們眼中的傳說。

張三丰皺眉道:“我只道三十年前百損道人一死,這陰毒無比的玄冥神掌已然失傳,豈知世上居然還有人會這門功夫。”宋遠橋驚道:“這娃娃受的竟是玄冥神掌?”他年紀最長,曾聽到過“玄冥神掌”的名稱,至於俞蓮舟等,連這路武功的名字也從未聽見過。


我曾經熟悉的人,漸漸地成了傳說。

生平所遇人物,只本師覺遠大師、大俠郭靖、神鵰俠楊過等寥寥數人,才有這等修為,至於當世高人,除自己之外,實想不起再有第二人能達此境界。


那些傳說中的上古人物,我曾經和他們談笑風生。

這對鐵羅漢是百年前郭襄郭女俠贈送於我的。你日後送還給少林傳人。就盼從這對鐵羅漢身上,留傳少林派的一項絕藝!


一百年前的物件,我還珍藏至今。如今,我也成了傳說。

張三丰瞧著郭襄的遺書,眼前似乎又看到了那個明慧瀟灑的少女,可是,那已經是一百年前的事了。


一抹心思藏了近百年,寂寞孤獨地讓人心疼。

或許在某一個平行世界裡,發生了另外一個故事。

公元1265年,其時為南宋鹹淳元年,元至元二年。正值春天,青草翠欲滴,梨花白如雪。陝西華山山道之上,卻有一個少女,正低頭拾級緩步上行。

少女二十一二歲年紀,身穿淡黃衣衫,面容清秀,眉目間隱隱有風霜氣色,顯是遠遊已久。手中牽著一頭青驢,腰間懸一柄短劍。

此人正是郭襄,三年前到少室山尋訪無色禪師,正好遇見何足道與少林高僧一場鏖戰,覺遠大師因此圓寂。

郭襄此後依舊一人一驢,鬱郁獨行,說是遊山玩水,只怕仍是四下裡打聽神鵰俠的下落。過了黃河,去了孟州,一路向北,一直到張家口。盤桓數月後,又折往大都。

聽人說關外氣象磅礴,便從山海關向北,氣候漸冷,滿眼森林長草,高坡堆雪,已經到了長白山苦寒之地。

再回到中原時,信步而行,不經意間卻來到了華山腳上。想起六年前,此處與楊過一別,從此杳無音信,心頭酸楚異常。

待到郭襄登上華山絕頂,已是明月在天,清風吹葉,樹巔烏鴉啊啊而鳴,郭襄再也忍耐不住,淚珠奪眶而出。

卻聽到有人顫聲說道,郭姑娘,我…我終於等到你了。

郭襄吃了一驚,回頭看去,見一粗壯青年從樹後閃出,眉目依稀可辨,再仔細看去,竟是三年前少室山下分別的張君寶。

此後,江湖中並無峨眉與武當,卻多了一對神仙眷侶。

你站在橋上看風景,看風景人在樓上看你。明月裝飾了你的窗子,你裝飾了別人的夢。

再彪悍的人生,也有說不出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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