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今日,陈凯歌的《霸王别姬》仍被人质疑是他的父亲陈怀恺代拍的,理由是陈凯歌电影生涯中再无和《霸王别姬》并举的神作,其实,专业电影人一看便知,代拍纯属无稽之谈。
陈凯歌还有一部被质疑代笔的神作,就是他的自传《少年凯歌》(又名《我的青春回忆录》)。质疑的理由是“他微博的文章与这本书相比,文笔相去甚远,作者掌握的词汇量都不一样。”
究其原因,就是这本书好的超出预想。陈凯歌上学时文笔就很好,他初中就读于大牛逼中学——北京四中,那是中央领导子女上学的地方。
他为什么可以上北京四中呢?因为他家住隔壁,就!近!入!学!
那时,陈凯歌的每一篇作文都被贴在学校墙上,供大家瞻仰。
今天我们就来读读这本神作,这本被读者赞为“凯爷如果不拍电影,会是个很好的作家”的自传。
少年的凯歌生长在皇城根下,在书中他对北京的记忆是这样的——
“那时北京,仿佛护城河里故宫角楼的倒影,梦一样安详着,小风吹过,晃动了,却不破碎。它的古松和早梅,庭院和街道,都显出古老和平,而且骄傲。”
写到母亲,他更多是怀念母亲对他的教育——
“母亲只要我体会,很少作意义之类的讲解,所以至今不忘。”
还有饱经沧桑的奶奶讲故事——
“可云影一样的眼神,却把她亲历过的繁华一下子照亮了,一下子又黯淡下去。”
谈宗教——
“宗教的脆弱,是中国的一大问题。在这个决不完美的世界上,宗教是个去处。信仰是文明的开始。相信,需要天真和勇气!
杀死了天真和勇气,剩下的就是一群暴民了。信仰实在是人性的围墙。”
形容同学,他说——
“令人想起鹤一样的孤洁。”
谈毛主席——
“我们对他的爱,与其说是一种感情,毋宁说是一种习惯。”
亲历残酷时代的开始——
“在我后来的母校北京电影学院,就曾有人仅仅因为抱怨公共食堂每天吃萝卜和豆子而被宣布为“右派”。”
看到被“打倒”的老师“银白的头发在八月的骄阳下缕缕行行,汗水在地下湿成一片,回答时抖着嘴唇说:你们都是我的孩子……”
时隔多年,他开始对那场运动深深思索——
“驱动他们去残暴的究竟是什么呢?
是恐惧。
害怕被逐出人群是人类原始的恐惧。
‘文革’就是以恐惧为前提的群氓运动。
只有在群体中,我才存在。”
“抄家在中国有悠久的传统。‘开仓济贫’,‘奉旨查抄’,也因旧物的毁灭在精神上失了寄寓。”
“既然每个人都心存被逐出集体的恐惧,那么,自动脱离集体的自杀就不仅是对集体的背叛,而且是对恐惧的藐视,也就是对大众的藐视。因此,动摇了人群安全感的自杀行为是极大的丑恶。”
“具体的区别无法掩盖谋杀的本质。”
他亲眼见过老舍最后一面——
“一九六六年八月二十四日,中午,我在北京城偏北的太平湖公园内看到了他。他于当夜在此投湖自尽。
太平湖离我家不远,很安静,是常去散步的地方。同行的还有一位朋友。这是一座荒湖,很少游人,沿岸都是垂柳,将湖环抱了,影子在水中绿墨般地散开。柳林深处,有渔户的炊烟。
他走过来的时候,我没有认出,只觉这老人有些怪,腿微跛,所以走得很慢;衣服很干净,脸肿着,没有戴眼镜,手中确实握着后来人们提到的那卷纸。
他也没有理会我们,眼神看上去像在构思,慢慢走远了。这时朋友才说:这不是老舍吗?我说:是吗?不像。朋友肯定地说,是。我们都不知道头一天发生过什么事。
他的尸体被发现于第二天上午,家属收到了一张纸条:‘老舍自绝于人民。特此证明。’当天观者人山人海。他被卷在一领破席中运走,留下的遗物有钢笔、眼镜和手杖。
据公园守门人回忆,一老人曾在湖边呆坐至晚。此后一段时间,有数十人得到他的启发,纷纷在此投湖,为了不同的原因。漂流湖面的那卷纸上,竟然都是他手抄的毛泽东诗词。”
谈傅雷自杀——
“临行前还在地板上铺了棉胎,惟恐木凳倒地会影响楼下保姆的睡眠。”
“他的死当然因为愤怒,但更因为骄傲。”
陈凯歌也难逃厄运,成了一名到云南插队的知青。
回想起知青们与亲人别离的车站上“哭得厉害的,是送行的人;走的,反倒笑了。对厌倦了城市生活的年轻人来说,远方即自由。”
火车上,他望向窗外“乱云红得像打翻的酒坊。”
云南的一切对北京来的学生们来说“世界新鲜得好像昨夜才刚刚铸好。”
紧接着,就是日复一日的砍大树,“常有很白的云低低飞过,在我们眼前化了。”此时,陕西知青张艺谋在搬大砖,内蒙知青田壮壮在放大马。
那时的他开始意识到“人长大原来也只需要一个瞬间。我开始信任自己,那很像小时候打篮球,突然有一天能够摸到篮筐,却弄不清什么时候有了这能力。”
为什么泱泱大国,礼仪之邦,在那时人性的光辉泯灭的荡然无存?他的思索有了结果——
“人性也是植物,需要在美好——诸如水和音乐——环护下,才有清香。”
16岁的陈凯歌,曾当着几百名“红卫兵”的面,扇了他爸一巴掌,可能那一瞬间他一辈子都难忘怀。
于是,有了《霸王别姬》中小四密审张丰毅 、《无极》中刘烨为奴自保、《搜索》中延续着“文革”暴力本质的网络暴力、《道士下山》中人伦大乱。
还有,大家无限期期待的《延安最后的口红》(又名《江青传》,拟邀王菲主演)。
62岁的陈凯歌,如是说:
“因为我是文革那个年代出生和长大的,但文革却已经完全被历史忽略了。
其实应该有一些能让大家去接触那个年代的电影问世的,因为也只有那样,大家才会对今天的生活更加珍惜,然而这却是一块缺失。”
昨天的他,亲历许多生死——不断见闻自己熟识的人自杀,连熟睡中都是同伴闯进门“快!我妈上吊了!”,难以想象一个少年面对这一切时的状态。
他和同学们祭奠在插队时病逝的同学,“无意中祭奠的,竟是一个时代。”
“死,透露了自然的本意:生命重在过程,目的却仅在次要。”
今天的他,来补青春无字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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