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蘋果與窩窩頭

 

 兒子早晨不吃飯,妻忙哄勸,未果,喝呲,無果,暴跳,怒火轉嫁於我,我正饕餮狂食,無暇作答,妻怒,河東獅吼:“你光知自己吃,不管管你兒子,你上輩子餓死鬼託生啊”?我急忙命令兒子:“吃點,少吃點,意思意思”。兒答:不想吃,人家不想吃嘛“。我說:”好,不想吃算了,下頓多吃點”。妻聽後,氣急,無語。

  我小時候,只有捱餓的光景,沒記得 不想吃飯的滋味,有一年,冬天,我重感冒,發高燒,一天不進食,母親急了,因為我整天只有喊餓,沒有一天不吃飯的記錄,有時候偶爾一頓不吃,也是調皮搗蛋被罰餓飯,下一頓也是飯量加倍,把少吃的補回來。母親趴我額頭上,輕聲問我:“好孩子,想吃點啥?我給你做去。”我高燒未退,精神恍惚,感覺身體如一葉扁舟飄忽在波濤洶湧的大海上,隨時有翻船的危險,幼小的心靈頓時有了對生命的渴望,腹中有了一點飢餓感,眼角滴出淚,來張開乾裂的嘴唇,有氣無力的說:“娘,我,我想吃蘋果”。母親一怔,為難的臉色一閃而過,立即說:“好,你等著我給你買去”。那個時候,冬天蘋果只有供銷社有,還得憑票供應,平常只見大隊支書家孩子出來吃著炫耀,對莊戶 孩子來說,那可是天價的奢侈品,只可遠觀,不能近解饞。

  母親買回3個蘋果,兩隻乒乓球大小,一隻大點,拳頭大小,後來我才知道這蘋果是母親拿準備換鹽的雞蛋去供銷社兌換的, 母親一隻手攥大的,一隻手握兩隻小的,把蘋果藏在衣襟下,頂著寒風回來,急忙把大的蘋果塞進我的被窩,剛把兩隻小的從衣襟下拿出來,就被眼巴巴盯著母親的弟弟看見了,大聲喊叫:“給我,給我。”從母親手中奪走一個,剩下的那個母親又塞入我的手中,低聲囑咐我:“快吃吧,吃了病就好了。”然後就去忙別的去了。我艱難的把小蘋果放到鼻子下,嗅到那蘋果特有的香氣,沁入心脾的是難以言狀的激動,剛想張嘴去咬,弟弟湊了上來,他搶到的蘋果已被他三兩口吃掉了,蘋果核都沒剩,如同豬八戒吃人參果,囫圇吞下,滋味沒品,饞蟲還沒打掉,弟弟狡黠的說:“哥啊,你那個蘋果甜不?我替你嚐嚐吧?”還沒等我拒絕,手中蘋果就被弟弟搶去,“咔嚓”一口,咬去大半,把小塊塞進我嘴中,一邊咀嚼一邊含糊不清的說:“哥啊,你這個好吃,比我那個甜多了。”然後滿意的蹦跳而去。   我嘴裡的半塊蘋果終於咽入肚中,木然的舌頭沒有感覺蘋果的美味,比平常想象中的滋味差遠了,剩下的那個大的蘋果,被我無力的手,緊緊抓住,藏在被子下,夢中也不鬆手,怕被弟弟搶去。

  如今,我的孩子們輕易不吃個蘋果,年前妻買了不少,加上別人送的,還有好幾箱,都靜靜的躺在角落裡,這些曾經難以企及的美味,怕是被主人忘記了。

  說道吃,我又想起了窩頭,那是果腹養命的好東西啊,在我小時候窩頭是用地瓜乾麵加玉米麵蒸的,捏成饅頭狀,中間留一個圓洞,玉米的縻香中帶著地瓜乾的甜,好吃極了,每天放學回家,小孩子們不顧大人的規勸,手也不洗舉著窩頭跑出來,跑向孩子們經常集中的地方,互相攀比,看誰的窩頭大,看誰家窩頭玉米麵多,窩頭後面的洞裡都藏一塊鹹菜,或者一坨自家曬的麵醬,一邊喊叫一邊狂吃,那個香啊!如果出現某個村幹部的孩子窩頭洞裡是雞蛋炒得蝦醬,聞著腥氣的味道,自卑感便來了,那自尊心強饞壞的孩子跑回家去,向父母吵要好吃的,臉皮厚的孩子便湊到吃蝦醬的孩子面前,硟著臉討要一點,那吃相,好似魚翅鮑魚一般。

  現在到飯店去吃飯,往往端上桌大如拇指蓋大小的窩頭,便被眾人一搶而光,我卻停箸不前,別人問我為何不吃,我卻回答不上來。

  我想,蘋果和窩頭不同,小時候水果匱乏,貴為珍品,現在卻被琳琅滿目的各種水果替代了,不吃也行,窩頭,卻是小時候延續生命的主食,也是回憶苦日子的主題,我只想憧憬未來,只想把小時候蘋果的甜蜜留著記憶中,窩頭,不吃也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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