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堂嫂玉蘭(一)

玉蘭嫂是我們這個大家族被打成地主後,用大平車風風光光娶回來的第一個媳婦,也是我心目中最漂亮的最能幹的嫂子。

娶堂嫂那天,我們全族人都喜氣洋洋,老人樂的合不攏嘴巴,小孩歡蹦亂跳,每個人胸前帶條紅繩子。大伯從隊裡專門借了輛太平車,也就是木製的四輪馬車,在太平車的車箱上用一張蘆葦蓆捆紮起一拱形頂棚,然後在前後拱門上拉上花布簾子,頂棚中間箍一條紅絲綢帶,,又借來兩匹馬,在馬頭上繫上紅絲帶,這樣最豪華的婚車就備好了,這是我們全族人卯足了勁,才搞成的,因為這是我們這個地主家族被打成地主後二十多年來的第一場婚禮。

堂嫂就是被這樣風風光光娶回來的,只見她羞羞的被兩個嬸子拉出來,來到大方桌前,和堂哥拜天地,那時已不行蓋蓋頭了,嫂子穿一件水紅小棉襖,籃棉褲,只覺得堂嫂好漂亮,身材修長,臉白生生的,兩眼水汪汪,雙眼皮,一頭秀髮自來卷,被一條小手帕束在腦後,兩縷秀髮垂在鬢角,額頭光潔而飽滿。鼻子挺直清秀,對我來說那簡直是仙女下凡,娶堂嫂是我那年輕的生命之河中激起的快樂的浪花,也是我們這苦難的家族久違的喜樂!

我爺爺弟兄四個,小時候也很窮,但我祖奶奶很精明能幹,在她的精明帶領下,他們弟兄四個不僅吃苦耐勞,而且很節儉,弟兄幾個連條像樣的被子都沒蓋過,穿的破破爛爛,省的錢用來買地,買地,這樣家業才慢慢大起來,並在鎮上開了鋪子,他們兄弟四個共生下我爹他們這一輩堂弟兄九個。眼看家大業大起來,但好景不長,我的小八堂叔還沒來得及娶親,剛從赤貧中掙扎出來,還沒好好享受富貴的滋味,天變了,富人變成了壞人,文化大革命開始了。本來我們家一百多畝地,人口多,也不夠格做"地主",但上面讓村裡面湊地主的數目,剛巧我親大伯那一次未去開會,本來他也是一小鄉村幹部,結果就把我們一大家子拿去湊數了,便被"地主"了,剛開始以為地主就地主唄,就多一頂看不見的帽子,也不沉,誰知道這頂無形的地主帽越來越沉,越來越重,以至最後壓的我們一大家子不僅頭抬不起來,腰也不敢直了,最後變成了臭狗屎,民間流行一句話——寧嫁瞎子瘸子,也不嫁那地主娃子。這樣一來可苦了我哥和我們小堂叔,眼看一個個長大成人,卻討不來老婆,我們這個大家族眼看像棵樹梢快枯焦的大樹,開始枯萎了。

但人總是聰明的,在那特殊的年代,便誕生出特別的婚姻模式,就是轉親,三個地主家,你把女兒嫁他兒,他再把自己女兒嫁我兒,我再把自家女兒嫁於你兒,就就樣三家都取到了媳婦,在那個時候可委屈了不少地主女娃,為了給家裡轉媳婦,不想嫁也得嫁,我堂嫂就是這樣被堂姐轉過來的,還好堂嫂、堂哥都一表人才,般配,但卻苦了堂姐啦。嫁了一又矮又醜的男人。

不管怎樣堂嫂的到來給我們這個梢焦的大家族帶來了希望,注入了活力!

咱別的都不說了,就說我這堂嫂,不僅長的漂亮,做一手好針線,做的鞋在村裡數一數二,那叫板正。納的鞋底像白布上撒的芝麻,沿的鞋邊又細又勻。引的全村的小夥有事沒事都往她家跑,堂嫂堂哥的恩愛更讓人嫉妒,嫂子做飯,哥燒火,哥幹活熱了,嫂子趕緊幫他扇扇子。美中不足的是堂嫂跟大伯母處不好,伯母也是一厲害角色,年輕時懷疑大伯父出軌,一口氣把大伯父的教師告掉了,再加上她們那一代剛從媳婦熬成婆,就等著享受婆婆特權類,婦女解放了,所以老憋一股氣。還好那時已實行分家,堂哥堂嫂就過起了美美的單過小日子。每次堂哥用筷子挑著那又細又白的蔥花面條,哧溜嗦溜的喝著,我的口水都流出來了,真想搶過來喝幾口。

一眨眼他們幸福地生活了六七年,一兒,一女,又一兒哇哇墜落在他們家,孩子也長的跟他們兩口子一樣白淨,齊整,討人喜歡。

真希望幸福就這樣延續著,延續著,一直到天荒地老,真不想再寫下去了。我恨為什麼會有紅顏薄命這一說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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