鉴赏《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的诗意美,学习作品的移情艺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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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小说家、诗人、散文家:戴·赫·劳伦斯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这部小说曾一度因为赤裸裸的性描写而被视为诲淫之书被勒令禁止出版。越是禁止各国读者争相抢读,盗版蜂起,即使高价也争着购买。经过一段时间的沉淀,人们开始公认:《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其实是一部主题严肃,寓意深刻的文学佳作。劳伦斯在《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对整个西方工业文明的无情批判,以及对人类原始本性的赞扬这些超前观点,对战后世界文学的发展以及人类思想观念的改变有着深远的影响。随着时代的变迁,劳伦斯在《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书中所表达的那些鲜明独特的观点,已经渐渐为读者和评论家所理解并且接受。该书还被改编成电影放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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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伦斯是诗人、小说家、散文家

“劳伦斯是和文学史上一班独特的作家,如法国卢梭与阿瑟.兰波、美国的爱伦.坡、英国的布莱克等同性质的人物,不是给人骂的一文不值,就是被认为特别伟大的怪才。”(孙晋三:《劳伦斯》)

劳伦斯是个很有天分的作家,他不仅是诗人、小说家、散文家而且出版了绘画集并办了画展。在现代绘画实践上他是英国现代作家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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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现代绘画实践上他是英国现代作家第一人。

我以为,正是由于他是个“通才”,使得他的小说别具一格。正像F.R.利维斯说的他的天分特别表现在:“诗意地唤起景物、环境和氛围”方面。

不揣冒昧:本文想结合我国的古典诗学理论结合现代审美心理学理论,就小说所表现的鲜明的“移情”艺术手法做一些探讨。

诗歌和小说体裁不同,但同属于文学作品。我以为好的小说必定也应该具有“诗的特质”才行。如果我们仔细品味劳伦斯的所有小说作品,他的小说都有一个显著特点:即擅长场景描写与人物的内心的活动相结合的方法。读劳伦斯的小说你会感觉在字里行间蕴含着丰富的“诗歌的韵味”,甚至你会从他为我们展现的诗情画意中体味到他那一腔的激情。我想,这与劳伦斯不仅是位出色的小说家,同时他也是位诗人、散文家和绘画天才有关。然而能够从小说中读出“诗味”来,必须有一定的鉴赏能力,本文做了点尝试。

一.读劳伦斯的小说应当作一首诗来品读其中的“诗情”美,劳伦斯小说中的“诗情”融入到环境描写中,尤其是“自然物”中。作为诗人和画家的他很懂得“情附形则显”的道理。

美学家朱光潜先生说:"因为一切纯文学都要有诗的特质。一部好小说或是一部好戏剧都要当作一首诗看。 诗比别类文学较谨严,较纯粹,较精致。如果对于诗没有兴趣,对于小说戏剧散文学等等的佳妙处也终不免有些隔膜。 不爱好诗而爱好小说戏剧的人们,大半在小说和戏剧中只能见到最粗浅的一部分,就是故事。 所以他们看小说和戏剧,不问他们的艺术技巧,只求它们里面有有趣的故事。他们最爱读的小说不是描写内心生活或者社会真相的作品,而是《福尔摩斯侦探案》之类的东西。”

同理,如果我们读《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只是对女主人公

康妮如何与森林里的猎场守护人麦勒斯怎样“偷情”的情节感兴趣,而不去深刻理解:

作者劳伦斯为什么会用大量的篇幅以充满诗意的语言去描写康妮每一次去森林的路途中的景物?而这些细腻的景物描写与康妮的内心世界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我以为读劳伦斯的《查泰莱夫人的情人》,如果不解答这些问题,也就不可能对这个所谓的“婚外恋”的故事,揭露了怎样的“社会真相”有深刻的了解,同时也就不可能得到真正的艺术审美享受。

鲁迅先生在《热风.“圣武”》中说:“是弹琴的人么,别人心上也须有弦索才会出声;是发生器么,别人也须是发声器,才会共鸣。”

就让我们一起玩味劳伦斯他是如何“诗意地唤起景物、环境和氛围”和学习他的“移情”艺术手法的出色运用吧!

康妮最终从勒格贝大厅(大厅:象征着贵族阶级统治和腐败的资本主义工业文明)走了出去,离开了残瘫的克利夫克利夫象征着他所代表的阶级和制度,并预示着西方工业文明的气数将尽)奔向了森林(森林象征着大自然,人的自然本性和伊甸园式的人间乐土)投到了猎场守护人麦勒斯麦勒斯是旺盛的自然人性的象征的怀抱。

康妮能够迈出这一步是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的,她的思想感情有一个渐进过程。自从在森林里见到麦勒斯,她的“情魂”便愈发的不能自己。小说除了直接的心理描写之外更多的是把康妮

“情魂”通过景物描写显露出来。

既是小说家又是诗人的劳伦斯似乎深谙我国古典诗学理论的精妙。也可能同为地球村的村民千百年来都会有一个共同的感受:人的“情”和“景”是密不可分的。所以古今中外的诗人和小说家,便都懂得:作品中的“情魂”无形无体,必须寻找一个附身。附着在某种景物上才能物化为可以把握的诗情,这就是所谓“”情无景不生”,“情”,若离开“景”,它就失去了“附体”,无法呈现。

所以“深于情者,正在善于写景。”王夫之说,古人绝唱多景语,如:“高台多悲风”,“蝴蝶飞南国”,“池塘生春草”,“亭皋木叶下”,“芙蓉露下落”,皆是也,而情寓其中矣,以写景之心理言情,则身心中独喻之微,轻安拈出。”(《姜斋诗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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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之认为,只有以写景之心理言情,诗人的独特的、细微的感受,才能够艺术地表达出来。

王夫之认为,只有以写景之心理言情,诗人的独特的、细微的感受,才能够艺术地表达出来。 叶燮说的更明白:“诗者情也,情附形则显。”(《赤露接诗集序》)。 以上所述都说明“情”离开“景”难成诗情,“情”只有附在“景”上才能显现出来。

现代审美心理学已经证明,在艺术创造中“情感的表现”,必须通过可以知觉的对象呈现出来,使情物化附形显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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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燮说的更明白:“诗者情也,情附形则显。”

苏珊.朗格说过:“艺术品是将情感(人所能感受到的一切)呈现出来,供人观赏,是由情感转化

成的,可见的或可听的形式,它是运用符号的方式把情感转变成诉诸人的知觉的东西,而不是一种征兆性的东西,或是一种推理性的东西,艺术形式与我们的感觉,理智和情感生活所具有的动态形式是同构的形式,正如亨利.詹姆斯所说的艺术品就是“情感生活”在空间,时间或诗中的投影,因此,艺术品也就是情感的形式,或是能够将内在情感系统化呈现出来,以供我们认识的形式。”(《艺术问题》)

离不开亦离不开如果景无“情魂”附身,必将成为没有生命的死景诗中之景应是情附之景,情一变,景亦随之而变。正如清代吴乔所言:“景物无自生,性情所化。情哀则景哀,情乐则景乐。”

我们看,康妮对于她的家庭的环境描写就融入了她的“情魂”

真可怖!在这样的地方,你除了听其自然以外;还有什么法子呢?所有这些数不尽的无人住的空房子,所有这些德米兰的习惯,机械式的整齐清洁!一切都很的秩序地、很清洁地、很精密地、甚至很真正的进行着。然而在康妮看来,这只是有秩序的无政府状态罢了。那儿并没有感情的热力的互相联系。整处屋子阴森得象一条冷清的街道。”

家,应该是温馨的,是心灵得以慰藉的港湾。然而在这已经走入死亡的婚姻家庭里“没有感情的热力”,“整处屋子”已经是“阴森得象一条冷清的街道”!

在康妮没有见到麦勒斯之前,她就已经对于自己的这桩无性婚姻,无情“夫妻”的生活已经绝望并十分懊恼,她找不到出路。在树林和丈夫一起偶然见到麦勒斯,由于和麦勒斯还没有情感的沟通,此时的她,依然是绝望的。她的这些绝望的“情魂”是通过以下“场景”描写表现出来的:

空气是软的,死的,好象世界就要断气了。一切都是灰色的。滑湿、静寂。煤矿场的声音也听不着,因为今天停工了,好象世界之末日到了!”

“一切景语皆情语”(王国维语),由于情感的因素,在康妮看来“空气”是“死的”整个小镇、煤矿场是“灰的”,在康妮看来:好象世界之末日到了!

即使是在树林由于她看不到希望,作者接着继续这样写她对眼前之景的感受

“树林里,一切都是毫无生命似地静息着。仅有无叶的树枝上落下来的雨滴,

发着空洞的微音,在老树丛中,只有无边的灰色,绝望的静止,寂默,虚无。”

康妮从这“灰色”的老树丛中,体味到的是从“毫无生命似地静息”,甚至连“雨滴”打落在“无叶的树枝”时发出的声响在她看来都是“空洞的微音”,在老树丛中,康妮整个的精神感受是:“只有无边的灰色,绝望的静止,寂默,虚无。”读到此处我们会深深地体味到康妮无助的凄苦与绝望!

作者接着写:“康妮恍恍惚惚地向前走着。这古老的树林发出一种古代的忧郁,这却使她觉得有点安慰。因为这忧郁至少比之外面世界的那种顽固的麻痹状态还要好些。她喜欢这残余的森林的内向, 喜欢那些老树无言的寂静 。它们象是一种静默的力量,然而却又是一种充满活力的存在。它们同样是等待着:固执地、含忍着等待着,释放出一种沉默的潜力。

也许它们只是等待着末日的到来——被人所伐,被人运走!森林之末日,对于它们是一切之末日!但是,也许它们的高傲的有力的静默,那大树的静默,是含有其它的意味的。”

以上这段描写是首诗,也更是一幅画,一幅“怨妇林中悲戚抗争图”,这幅图它蕴含着无穷无尽的诗的意味,仔细揣摩这段文字所展现的诗的意境,它会使你同书中的女主人公康妮一起“恍恍惚惚地向前走着”,会让你去体味“这古老的树林发出一种古代的忧郁”,你会满怀着对康妮的理解和同情去揣摩康妮为什么感到“树林发出一种古代的忧郁”会比“外面世界的那种顽固的麻痹状态还要好些”。

这段文字是《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的第六章。在第五章里康妮与他的丈夫克利夫有一段让康妮惊愕不已,恐怖万分的谈话:

“可惜我们不能有个儿子。”他说。 他的淡蓝色的眼睛凝视着她。 “要是你能和另一个男人生个儿子,那也许是件好事。”他说,“要是我们把这孩子在勒格贝养大,就属于我们,属于这块地方了。我不太相信什么父道,要是我们把养大,便是我们的了,而后就传宗接代。你不觉得这是件值得考虑的事么?”

康妮终于抬起眼睛向他望着。孩子,她的孩子,对于他来说只是个物件似的!

“但是,另一个男人怎么办呢?”她问道。

那有什么大关系?难道这种事情真能对我们产生很深的影响吗?……你在德国时不是有过情人么?……现在怎么了?不是差不多什么都没有了么?我觉得在生命里,我们所做的那些小动作,和我们与他人发生的那些

小关系,并不怎么重要。那—切都要消逝。而且谁知道那一切都消逝到哪儿去了呢,哪儿是旧年的雪……在一个人生命中能持久的东西,这才是重要的东西。我自己的生命,在她的长久的持续与发展里,于我是重要的,但是与人发生的偶尔关系,特别是那偶尔的性的关系,有什么重要呢?这种种关系,如果人不把它们可笑的夸大起来,事情便像鸟交尾似地过去。事情本来应该这样,那有什么重要呢?重要的是终身的结合,重要的是一天一天的共同生活并不是那一两次的苟合。你和我,无论发生怎样的事情,我们终是夫妻。我们彼此习惯着在一块。我觉得习惯是比任何偶尔的兴奋都重要的。我们所凭以生活的,是那长久的、缓慢的、持续的东西,并不是什么偶然的瞬息的快感。两个人住在一块,一步一步地达到一致。他们的感觉密切地交贯着。结婚的真谛便是这个,并不是性行为,尤其不是那简单的性作用。你和我由结婚而互相联系着。命运已经不幸地把我们的肉体关系斩断了,我们只要能够维持着结婚的基本东西,这性的问题我想是可以容易解结的——就像安排找牙医治牙一样......”

康妮坐在那儿,听他说着,有些惊愕,有些畏惧。

这是一个多么虚伪无耻的男人!他的滔滔不绝的长篇大论让康妮,也让我们看透了他毫无人性的本质,他要康妮成为他得以“体面”地活在世上的“殉葬品”!

所以康妮康妮“恍恍惚惚地向前走着。这古老的树林发出一种古代的忧郁,这却使她觉得有点安慰。因为这忧郁至少比之外面世界的那种顽固的麻痹状态还要好些。”

此时的康妮早已下定决心要脱离克利夫。当她“恍恍惚惚地走在树林里的时候”,她把她的“情魂”移植到古老的树林。她觉得“古老的树林发出一种

古代的忧郁”,作者把“古老的树林”人格化了。这“古老树林发出的忧郁”实际是康妮忧郁的情感的反映——自然环境染上了康妮忧郁情感的色彩同时她认为“老树”和她一样——“老树无言的寂静 。它们象是一种静默的力量,然而却又是一种充满活力的存在。它们同样是等待着:固执地、含忍着等待着,释放出一种沉默的潜力。”

正所谓: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灭亡。西方的工业文明在毁灭者大自然的同时也在毁灭着人类的原始天性。劳伦斯通过女主人公对自己命运的抗争表现了对摧残人性的工业文明的抗议和对违反人性的虚伪道德的批判。

总之,从我们以上例举的几段环境描写中,康妮的情感,包括作者劳伦斯写作时的思想情感倾向,此时附着在“康妮的家庭住处

小镇及其煤矿场森林这些“自然物”中而生动鲜明地被表达出来了

《查泰莱夫人的情人》这部小说中的“诗情”是以“附形则显”的方法传达给我们读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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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东晋,我国的顾恺之就提出迁想的理论

二.《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的“移情”艺术手法的运用

上文我们从“情”与“景”的关系,重点以康妮在树林里对“古老的树林发出一种古代的忧郁”的感受为例,侧重分析了小说的诗情是如何“附形则显”的。实际上这就是我国古典诗学理论中的“情景交融而莫分”,“化景物为情思”(范睎文《对床夜话》)的艺术追求。也如王夫之所言“情皆可景”,“景总含情”,作者自身情感与景物的相互交融,生成审美体验的过程。这个过程实际也是诗人的“心”与自然的“物”主客观的统一的关系心物交感

才能产生审美活动。也就是作者将自己的“情”迁移入"物"中。

早在东晋,我国的顾恺之就提出迁想的理论,所谓迁想就是文艺家在观察自然景物时,把人们的思想情感、意志、性格等迁入到自然景物上面去,使二者融合起来。迁想论和后来的西方立普斯的“移情”说的内涵是一致的。

德国美学家立普斯说:“一当我将自己的力量和奋斗投射到自然事物上面时,我也就将这些力量和奋斗在内心激起的情感一起投射到了自然之中。这就是说,我也就将我的骄傲、勇气、顽强、轻率、幽默感、自信心和心安理得等情绪一起移入到自然中去了,只有这时候向自然做的感情移入,才变成了真正的审美移情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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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清初别号为八大山人的朱耷的“白眼向人”的鱼

我国最能说明“移情”艺术手法的运用的例子有很多,在此不妨举一例:

明末清初别号为八大山人的朱耷,他本是明王朝贵族后裔,在清朝的统治下,过着落魄的生活 不免。常有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的感叹,他的花鸟画寄寓着他的身世,给人一种悲愤苍凉之感,他以仇视现实的思想和愤慨之情加工改造贮存在头脑中的花鸟虫鱼等表象。使它们不同于被感知识的情形,甚至被改造的面目全非,在他的笔下出现了“白眼向人”的鱼画动物眼睛时,有时故意画成方形,眼珠子点得又大又黑,给动物赋予了一幅蔑视不合作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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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末清初别号为八大山人的朱耷

现代心理学把这种个体在想象过程中所创造的新形象称为想象表象想象表象中的

形象可以是现实生活当中已经有的,也可以是世界上没有的,甚至是永远不会出现的,但绝不是无中生有,与客观事物毫不相关的。它是源于生活,同时根据自己情感的需要创造出来的艺术形象。

我们接着再分析《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的“移情”艺术手法的运用,也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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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伦斯在死神降临之前完成《启示录》、《最后的诗》。至死也没有回他爱得心痛的英国

在第六章康妮偷看了猎场守护人麦勒斯洗澡后,她春心荡漾,她觉得和克利夫的婚姻生活对她“太不公平。”作者用了整整第七章的铺垫之后(这一段的情节很有必要,作者的用意是为“康妮的出轨”的合理性做铺垫)

到第八章作者又细腻而详尽地写了她去树林散散步,去猎场守护人麦勒斯的小屋后面去摘水仙花的情节。此时的康妮的心情与前边我们例举的她“恍恍惚惚地走在树林里的时候”,她把她的“情魂”移植到古老的树林。她觉得“古老的树林发出一种古代的忧郁”时已大不一样了,她不再是“恍恍惚惚”,她有明确的感情寄托目标——麦勒斯。摘水仙花仅是个托词罢了。这一段描写,作者把“移情”艺术手法的运用做到了极致:

康妮觉得这主意很不坏,看看水仙花去!毕竟呢,为什么这样困守愁城,摧残自己?春天回来了……

春,大显身手,秋冬去复回,但是那欢乐的日子,那甜蜜地前来的黄昏或清晨,却不向我回来。”(英国诗人弥尔顿《失乐园》诗句)

劳伦斯在这里引用了弥尔顿《失乐园》诗句来形容康妮的春心萌动。接着作者写道:

而那个守猎人!他的纤细的白皙的身体,象是一枝肉眼不能见的花朵里的孤寂的花心!她在极度的颓丧抑郁中竟把他忘记了,但是现在什么东西被唤醒了……苍白地,在门廊与大门的那边(英国诗人史文朋的诗句)……所要做的,但是通过那些门廊与大门

她现在更有气力了,走起路来也

更轻快了树林里的风,不象花园里的风那么紧吹着她而使人疲乏。她要忘记,忘记世界和所有可怖的行尸走肉的人们,在三月的风中,有无穷的词语在她的心中迅疾经过:“你得要投胎重生!(圣经约翰福音第三章)“我相信肉体之复活!”(《使徒信经》)“假如一粒小麦落在地下面不死,它是要发芽的”(圣经约翰福音)……当报春花生长晨,我也要露出头来看太阳!”(引用俗语)

我们看,这一段劳伦斯不厌其烦地引用诗歌、圣经等语句来表现康妮追求自由,焕发青春的活力,恢复被扼杀的自然的人的本性的强烈欲望。劳伦斯依然不忘运用形象思维,康妮的强烈的情感渴望不是靠抽象的议论和干嚎来表现,而是智慧地运用所引用的诗歌、圣经中所蕴含的富于鲜活的形象的语句来表现康妮追求原始本性自由的回归。同时字里行间也浸透着作为诗人小说家内心涌动的激情。

你看康妮后悔“在极度的颓丧抑郁中竟把

麦勒斯)忘记了呢?她的眼前浮现出麦勒斯洗澡时的身影,在康妮的眼里麦勒斯“的纤细的白皙的身体,象是一枝肉眼不能见的花朵里的孤寂的花心!”,“现在什么东西被唤醒了……”康妮,她要“通过那些门廊与大门”去寻找自己的“重生”,她甚至感觉家里花园的“风”与这“树林里的风”都不一样:“花园里的风那么紧吹着她而使人疲乏”现如今在树林里在“三月的风中”她要“忘记”,“忘记世界和所有可怖的行尸走肉的人们”,在这树林里的风的吹拂下“她现在更有气力了,走起路来也更轻快了。”此时《圣经》和《使徒信经》中的语句:“你得要投胎重生!”,“我相信肉体之复活!”,“假如一粒小麦落在地下面不死,它是要发芽的”等句子在她的耳畔回响,眼帘浮现的是形象化的生机勃勃的“一粒小麦落在地下面不死,它是要发芽的”的可喜情境。

这一切都是康妮情感变化使然,“情乐则景乐,情哀则景哀”。这不正如德国美学家立普斯所

说:

“一当我将自己的力量和奋斗投射到自然事物上面时,我也就将这些力量和奋斗在内心激起的情感一起投射到了自然之中。”了吗?

劳伦斯对康妮的心理描写是十分细腻的,而这种心理揭示仍然是“移情”在物上,完全是形象思维:

一阵阵的阳光乍明乍暗,奇异的光辉,林边棱树下的毛莫草,阳光照耀下,好象金叶似的闪着黄光,树林里寂静着,这样地寂静着,但给一阵阵的阳光照得揣揣不安,新出的白头翁都在开花了,满地上布散着它们苍白的颜色。整个树林都好象苍白了。“在您的呼吸之下,世界就成苍白了” 但是这一天,那却是珀耳塞福涅的呼吸;她在一个寒冷的早晨,从地狱中走了出来,一阵阵的风呵着冷气,在头顶上,那纠缠在树枝间的乱风在愤怒着。原来风也是和押沙龙一样,被困着,但是挣扎着想把自己解脱出来,那些白头翁草看来好冷啊,它们在绿色的衣裙上,抽动着洁白的赤裸的肩膊。可是它们顶不住了。在小径的旁边,最初的一些报春花,乍开着黄色的花蕾。

康妮的追求是大胆的,她深知自己会付出极大的代价:她想到了希腊故事中的珀耳塞福涅,“她在一个寒冷的早晨,从地狱中走了出来”;她想到了《圣经》中犹太王大卫之子,反叛其父,失败后在森林中长发被树枝缠住,为追击者所杀。“一阵阵的风呵着冷气,在头顶上,那纠缠在树枝间的乱风在愤怒着。原来风也是和押沙龙一样,被困着,但是挣扎着想把自己解脱出来”

具有诗人和画家特色的小说家劳伦斯他擅长“移情于物”,在他笔下花草都人格化——那些白头翁草看来好冷啊,它们在绿色的衣裙上,抽动着洁白的赤裸的肩膊。可是它们顶不住了。在小径的旁边,最初的一些报春花,乍开着黄色的花蕾。”

尽管康妮知道前面的路会有风险,然而你看她:

狂怒的风在头顶上吼叫着,下边只有一阵阵的冷气,康妮在树林里奇异兴奋起来,她的两颊上潮红涌起,两只眼睛蓝得更深。她蹒跚地走着,一边采些 报春花初出的紫罗兰,又香又冷的紫罗兰。她只管前进着,不知自己是在哪里。

未了,她到了树林尽头的空旷处,她看见了那带绿色的石筑的村舍,远看起来差不多是淡红色的,象是一朵菌的下面的颜色,村舍的石块被阳光温暖着。在那关闭着的门边,有些素馨花在闪着黄色的光辉。但是阗寂无声。烟囱里不冒烟,也没有狗吠声。

她追求爱情的心是热的,她见到麦勒斯的小屋,她的感觉是多么赏心悦目,这就是“移情的”妙处:

她看见了那带绿色的石筑的村舍,远看起来差不多是淡红色的,象是一朵菌的下面的颜色,村舍的石块被阳光温暖着。在那关闭着的门边,有些素馨花在闪着黄色的光辉。

读到此处,我们应该细微地体味到康妮见到这“石筑的村舍为什么会感觉不仅颜色悦目甚至她还觉得“村舍的石块被阳光温暖着”?那是因为她的心里已经有了麦勒斯的缘故啊!

我们接着往下读,劳伦斯的“移情”艺术手法的运用在下面的几段文字中表现的更突出:

她静默地绕到屋后面去,那儿地势是隆起的,她有个托词,她是来看野水仙的。

它们都在那儿,那些花柄短短的野水仙,在发着沙沙的的声响,摇动着,战栗着,这样的光耀而富有生命,但是它们都在闪避着风向,而不知何处藏匿它们的脸儿。 它们在窘迫至极的时候,摇摆着那光辉的向阳小花瓣,但是事实上它们喜欢这样——也许它们喜欢这样地受着虐待。

以上这段野水仙的描写简直是具有画家特质的劳伦斯亲自为康妮特意画的水彩画,这“野水仙”不就是此时康妮身心的写照吗:这“野水仙”,“摇动着,战栗着,这样的光耀而富有生命”这里有作者劳伦斯对康妮的赞誉与无限的同情。而更出色的描写还在下一段:

康妮靠着一株小松树下,这小松树在她的背后,荡动着,有一种奇异的的生命力,富有弹性,力量充沛,昂扬向上。它挺立着,充满生命,它的树梢沐浴在太阳光里!她望着那些野水仙花,在太阳下变成金黄颜色,这同样的太阳,把她的手和膝都温暖起来,她甚至还闻着轻微的柏油昧的花香。因为是这样的静寂,这样的孤独,她觉得自己是进入到了她自己的命运之川流里去了。她曾经被一条绳索系着,颠簸着,摇动着,象一只泊着的船。现在呢,她可以自由飘荡了。

如果“野水仙”是在困境中挣扎着的弱小的康妮的象征,那么此处“康妮靠着一株小松树”则是康妮顽强的生命力的象征。你看:“这小松树在她的背后,荡动着,有一种奇异的的生命力,富有弹性,力量充沛,昂扬向上。它挺立着,充满生命,它的树梢沐浴在太阳光里!”

劳伦斯把康妮此时坚定不移追求身心自由的情感“迁移”到她靠着的“一株小松树”里,劳伦斯通过可感知的“荡动着,有一种奇异的生命力”的松树这一艺术形象来激发我们读者的想象力。劳伦斯似乎还觉得不够,于是他又把康妮比喻成一只“船”不幸的婚姻像一条绳索系着这条“船”,这可怜的“小船”“颠簸着,摇动着”。而现在这小船要挣脱绳索“她可以自由飘荡了。”

我们设想,退一步,假如劳伦斯不用“移情”于物的手法,而是靠抽象空洞的直接心理描写那会怎样呢?显然不可能激起读者的想象力。为了表现康妮的追求自由的险恶处境和顽强的斗志这位小说家兼诗人、画家为一体的“通才”接着为读者展现了一个特写镜头。不!是一首诗,是一幅画,你看:

“冷气把阳光赶走了。野水仙无言地深藏在草荫里。它们整天整夜在寒冷中这样深藏着,虽然是弱质,但是那么强悍!”

尊敬的读者,如果你能静下心来,像品味诗一样仔细揣摩、玩味《查泰莱夫人的情人》这篇小说,尤其是“移情”艺术手法的运用。你会得到无尽的艺术美的享受。像我例举的优美片段,整篇小说随处可见。劳伦斯是个多产作家。他的文艺评论、随笔鞭辟入里,他的小说、散文激情四射!他的著作似美丽的大自然,夏日里,我在山坡处摘到几朵鲜艳的花就已欣喜若狂了,并把这份喜悦分享给大家,至于那大自然美丽无边的深处,我知之甚少。此文如有不当之处敬请指正。

鉴赏《查泰莱夫人的情人》中的诗意美,学习作品的移情艺术

静下心来,像品味诗一样仔细揣摩、玩味《查泰莱夫人的情人》这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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