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護老人日記選(連載)
洪 波
不能分開
2016.3.4.星期六 雪
按照陪護計劃，我回到農場爸媽的家了。
下火車一到家我就發現,爸媽好像分居了，要不老媽怎麼讓我跟她一起睡，不讓老爸進屋呢？
妹妹英子說:“媽，我嫂子來時我爸不是在裡屋睡的嗎？”
老媽說：“那是沒辦法。”
英子對我說：“原也一直在一個床上呀。有時我去晚了，他倆都都在裡屋睡了。”
我兩次提出讓爸進去，我想在外間看點書、學畫畫，不用隨著他們六點半就睡覺。但老媽很堅決不同意。
英子:“咱們沒人在時還得他倆住呀。在一起就打，不在一起還找。得商量個適合的辦法，這些日子我翻來覆去撕巴得腦子疼，也沒想出個道道來。”
我說：“關於接父母去青州,昨晚老車[jū]回話了。他說，要接一起接，他不同意單獨一個去，老人跟小孩一樣一霎一個心眼，萬一想了或者有事想回家不方便。他建議，兩人非得分開,就在場部離著近處租個房子,讓我兩頭跑著做飯。”
英子說：“姐夫這個辦法我也想過，主要問題是人手不夠。你來農場可以兩頭跑著做飯，你回山東我就得三頭跑著做飯，還得上班。”
一棟樓的同學宋敏正好來送玫瑰花茶，她說：“你們不知道，兩人打仗也不能分開，一起生活一輩子了，分開就完了。無論接走還是在農場都不能分開。人家醫生說，吵吵架也有好處，可以鍛鍊激發小腦。”
老媽聽見了大笑，說，別折騰了，湊合過吧。
是啊，他們這代人，哪個不是湊合過的？仔細觀察就會發現，很多事情是默契的。連習慣都是一樣的。甚至長相都有點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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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王陛下
2016.3.10.星期四.晴
我真發愁了。老媽媽每天都在屋裡弄著那個衣櫃搗鼓，要不就在那藏呀掖呀。我心裡忽然跳出一句：女王陛下萬歲、萬萬歲。
為了防止她藏掖，我把從山東帶來的倍他斯汀、丹參中藥，加上英子買的B6、B 、21金維他和九三開的補腎養腦共六樣，放飯桌邊的盒子裡。但她說什麼不讓放，我就放到外間的衣櫃上，可她非得拿到裡屋去，我擔心明天又得找不著。
英說："就是這樣，一會就丟，就開始鬧。"
我說："這兩天總得說挺好，今晚又開始找事，提出500塊錢弄得她裡外不是人，弄得嫂子也不是人，說咱爸給偷去了還假裝正經。我就打岔給她看相冊，孩子和老車的，還有采訪的照片。她開始心不在焉，吃飯我繼續講採訪的故事，情緒漸漸平息了。"
英子:"唉，又開始攪了。"
小英話音沒落，老媽從臥室出來鄭重其事地說："那些藥片又沒了，又叫你爸運出去給那野娘們了。這日子怎麼過啊，這麼幾個藥片他也看在眼裡。"
越說越痛，一下坐沙發上拍著大腿哭起來："我的襪子、手電、線褲叫他偷去還沒找著，又琢磨我這兩個藥片……"
我感覺頭像被吹的氣球，嘭地又變大了。
早上我的頭就大過一次了。她也說的都是丟錢物的事，我真聽怕了，趕緊穿衣服去做飯。她追進廚房說："我看出來了，你煩我躲著我。你跟你爸是一夥的。"
現在不管夜裡幾點，要緊的是先把藥片找出來。
還是小英有經驗，她很快在客廳的組合衣櫃裡找到了。我扶著老媽哄進臥室。
我還沒關閉電腦老媽又出來了，看上去心安靜了不少。她問我："還不去睡覺？喝不喝水？別凍著，多穿點衣服。"
我忽然有一種感覺，這樣的關心怎麼變得跟想象的不一個滋味了呢？我心有餘悸地回答說："真幸福啊，我媽給做飯、給貼膏藥。"
"呵呵，還幸福啊，不一直就是我給你們做飯嗎？"
她滿臉笑容，像一朵健壯的紅月季花。好看又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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