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情感、机器人


工作、情感、机器人

作者君↑,本文经过编者裁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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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之所以要拍机器人,可能是由于人类中已经没有“他者”了。这在正树的故事上尤其可以体现出来。正树面临的问题,与其说是机器人不说话了,不如说是他与父亲的关系。但是,正树却始终没有与父亲沟通,而是通过解决机器人说话的问题替代性地满足了与父亲交流的渴望。在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一种强迫症:由于现代社会强迫性地将家庭设置为一个相亲相爱的人生活的场所,因此家庭问题就不能被当作家庭内部的问题解决(与父亲的沟通),而必须投射到外部问题上(与机器人的沟通),通过后者的解决获得替代性满足。这种满足又反过来支持了暂时取消了问题的“病态家庭”的延续,进一步证实了“家庭是一个相亲相爱的人生活的场所”这一社会设置。同样的,由于人类被越来越多的普世观念设置为一个同质群体,人类内部产生的问题也越来越需要外部的想象性满足,我们有多么确证“人类”这一观念,我们就有多么需要机器人。

工作、情感、机器人

换句话说,我们有多么喜欢空气系,我们就有多么需要到机器人动画(不是萝卜机战片意义上,而是异于人类的那种机器人;笔者当然不是在说空气系爱好者理应喜欢萝卜)中寻找“他者”。笔者说的“多么喜欢”是指一种流行趋势,“需要”则是结构上的补足,即当人类在流行的空气系中被设置为一个享有共通体验的生命整体后,那么“他者”就只能被设置到机器人还有怪异、神话等“非人”的故事中了


他者就是“存在主义焦虑”。笔者之所以认为空气系无他者,是因为空气系中已经没有了关于存在的根本性斗争,夏娃的时间中人与机器人的主奴斗争,再怎么劣化,也是主奴斗争。从空间尺度上说,空气系描绘的就是“周围世界”的人,即使是天降少女,天降后也是和我一起每天吃饭、上学、打游戏,大家的生命经验是共通的,不存在理解的根本性障碍,矛盾也是局部的、容易化解的。生活不需要过度的思考,仅仅凭借各种默示知识,如此才是日常,日常就是自动机。这里的“同质化”

不是说类型的同质化,而是生命经验的同质化,同质化只是说日常系不在故事内部继续用角色分割差异在某一部作品中角色的生命经验是共通的,构成了一个“我们”、一个作为整体的“空气”,但具体作品之间的空气还是不同的。世界系则是仍在作品内部通过角色建立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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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依据作品有能力上的区别,再加上意图的不同,应当可以构成一个“(和平保卫战)-世界系-空气系-异世界系”的四象限,区分“(和平保卫战)-世界系”和“空气系-异世界系”的是同质化,区分“(和平保卫战)-空气系”和“世界系-异世界系”的是程式化。最开始存在真实的他者,之后是他者被抽象化、变成一种他者冲动(所谓的“假他者”),再之后是日常系的真实的他人,到异世界系连他人都没有了(程式化地生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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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平保卫战与世界系的联系集中体现在诚哥的星之声上,星之声各方面的设置都和和平保卫战一样,但和平保卫战的最终状态是战争在日常中的“永久居留”,无论是真实的还是虚拟的,日常的紧急状态总是在我们的目击之中。而星之声讲述的则是战争与日常的“擦肩而过”,真实的他者已经消失了,但曾经的瞬间显现仍遗留下了一种冲动,星之声描绘的女主肯定是程式化的“假他者”,这可以说是诚哥的能力不足,但如果过度解释一下,把女主的经历都看作地球上男主的想象,也可以说是男主暴露了自己无法捕捉真实他者的内在贫乏。从“假他者”的角度来说,星之声和夏娃的时间一样没有价值,仅仅是在作品内部重复了作者无力将自己的他者冲动具象化这一点上,具有症候上的价值。而世界系作为一股具有过渡性质的潮流,其空洞化也可能与空气系逐渐“封闭”起日常有关,背后是同一种现实驱力。从空气系到异世界系也存在类似的劣化,到异世界系中作者就用各种acg设定数据库一波、程式化地生产他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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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工作世界”与“情感世界”,谁支持谁?咖啡店“夏娃的时间”的存在将世界划分为了“工作世界”与“情感世界”两个空间:咖啡店外是机器人以理性化、无情感、服从纪律的方式为人类劳动的“工作世界”,咖啡店内则是机器人于工作的闲暇获得人类生活的“情感世界”。我们暂且不讨论这种对机器人的刻画多么无意识地切中了现代社会劳动者的生存现状,作品对两个空间的分割相当程度上暴露了它们的交换关系:绝大多数机器人来到咖啡店的原因都是为了学习如何与主人(人类)相处,不是工作世界中的劳动转化为了情感世界的人性的生活(这是工业社会对人性的承诺),而是情感世界的人性的生活转化为了工作世界中服务主人的“情感劳动”(这是新马视角下资本主义对人类心灵的剥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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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浦康裕本意是要讲几个人性的小故事,却相当讽刺性地切开了资本主义人性化管理的假象。无论是霍赫希尔德意义上的commercialization of human feeling还是哈特意义上的emotional labor,所暴露出的都是工作世界对情感世界的“殖民化”


总体上说,《夏娃的时间》很难说是一部硬科幻作品,与其说它讨论了“什么是机器人”,不如说只是讲述了“是这样的机器人哟”,本质上是披着sf皮的现代社会中与他者相遇的故事。但是,这不代表不可以将作品放在现代性背景下作为一种症候去理解,无论是它带有的“人类凝视”还是试图创造的咖啡店“夏娃的时间”这一“情感圣域”。既然这种日常没有以日常的方式被叙述,那么就可能存在“另一种日常”的挤压:或许不是吉浦康裕没有能力想象机器人,而是没有能力在日常中书写他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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