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仁作品專欄】玫瑰紅桃花紅 (小說⑤)
文 | 杏壇師仁
九
一次晚飯後，史亞花和成晶在運動場散步。亞花說，晶晶姐，丘比特都這樣了，梅瑰還會跟他成嗎？成晶說，那誰知道呢。亞花說，這對文曲是個機會，咱倆想想辦法，幫一幫文曲，讓他再從丘比特手裡把梅瑰奪回來。成晶似自言自語，這樣做合適不合適呢，看看文曲的態度再說吧。
第二天晚飯後，亞花陪文曲到田徑場周圍的跑道上散步。走了一小會兒，停下來，就把意思委婉地跟文曲說了。文曲一時無語，在說話的地方徘徊了十多分鐘後，說，亞花，你和成老師關心我，我會記在心裡。但是……但是，我做人也是有底線的：決不乘人之危。
丘比特悄悄把文曲約到自己家裡。文曲問，你約我來有什麼事兒？丘比特先跟他天南地北地閒聊起來，慢慢地才把話題引到他和梅瑰身上。說，文老師，咱倆跟梅瑰的事兒，怎麼說呢。其實，咱倆本來是站在同一條起跑線上的，只不過，你起跑得早一點兒，我衝刺得更快一點兒，也算是公平的。可是，你看，我現在都成這樣子了，以後，梅瑰怎麼辦？總不能讓她跟一個殘廢人過一輩子吧？我想……曲終主旨顯。原來，丘比特是想把梅瑰託付於他。文曲想了一會兒說，說心裡話，我是一直都在愛著梅瑰，也在恨著你的。但我在人生的道路上會嚴格遵守遊戲規則行走的，決不去闖紅燈。你該不會是在試探我要耍什麼花招吧？不管你是不是在試探我，我都請你放心——時間會讓你放心我的！過去，我父親多次說過這樣的話：寧扒十座廟，不拆一樁婚。梅瑰是個形象美、心靈美、才氣美的姑娘，我向你誠摯祝福，珍惜吧，愛她吧！丘比特說，我是一個追求浪漫的人，也是一個講究實際的人。我又不是升了官想拋棄她。我決定跟她分手絕不是為了你。這算什麼呢？聽說，現在有的夫妻都快過金婚了，還把紅本換成了綠本呢。再退一步說，如果梅瑰主動離開了我，你還會要她嗎？你會替我擔起一個男子漢的責任嗎？文曲說，那不是今天咱倆在這兒要討論的問題。
與文曲約談的第二天，丘比特又把梅瑰約到自己家裡，欲與之“拜拜”，說怕連累她一生。梅瑰聽後十分生氣地說，想不到你約我來會是這樣的事兒，想不到你會這樣看待我，試探我嗎？把我看成什麼人啦？叫我好傷心……聽著梅瑰越說越低的聲音，看著她變了色的臉，丘比特趕忙說，梅梅，你別生氣，梅梅，聽我慢慢跟你解釋。梅梅，我現在已經是一個廢人了，不能連累你一生，因為我太愛你了。過去我追你，是因為愛你，現在我要與你拜拜，也是因為愛你。有時，愛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梅瑰說，別說了，現在我瞧不起你了，因為我看到了你性格的另一面：膽小、軟弱、無能！不敢面對現實，被困難嚇破了膽，哪裡像個男子漢！丘比特說，我已經把你託付給了文曲。梅瑰吼道：你沒有這個權利！你有什麼權利主宰我的命運？我的人生我做主！
丘比特沉默了。沉默是金，也會發光，能驅散內心的黑暗。
丘比特流淚了，抱住了梅瑰的脖子，兩個心房緊緊貼到一起，他們認識以來的第一次。
兩顆心交流了一陣子，梅瑰問:比特，還記得你跟我說過海倫·凱勒嗎？你說她的《假如給我三天光明》你不知讀了多少遍，每讀一次都淚流滿面；你還說過你喜歡史鐵生的散文《我與地壇》和他的短篇小說《命若琴絃》。忘記了嗎？
梅瑰說，比特，我再給你講一段不算名人的故事吧：
我們師大文學院作家班有一位老師叫鐵煉成，是上世紀七十年代末考到我們大學的。大三下學期，查出膝蓋內患了骨肉瘤，已到中晚期。那時，他還是一個二十來歲的毛頭小夥子。醫生說，若手術成功，還能存活幾年。他一時陷入絕望，不想手術，想輕生。老師和同學們都深情地勸說安慰他，終於使他重新鼓起了活下去的勇氣。他截了肢，積極配合治療，安上了義肢。幾個月後，他架著雙柺又出現在校園裡。在同學們的幫助下，他以頑強的毅力補齊了耽誤的所有功課。畢業考試取得了優異成績。後來留校當了教師。兩年後，與一位女碩士伉儷頡頏，一年後，生下一個健康聰明的男孩。他很有天賦，心態極好，特別勤奮，在詩歌創作、文學理論研究方面，收穫頗豐。後來，評為教授，又被中國作協吸收為會員。比特，你只是失去了一隻腳，但還可以安裝義腳呀。西方名言：上帝給人關閉了一扇門，同時會為他打開一扇窗。我們中國的話叫：天無絕人之路。何況，你還有健康的身體，靈巧的雙手，尤其是聰明的大腦。完全可以活得跟正常人一樣，在人世上好好瀟灑走一回。以後，你可以做自由撰稿人，也會有出彩人生的。
梅瑰說完，丘比特又一次摟住了她的脖子。梅瑰就把溼熱的嘴唇貼到他嘴唇上。
梅瑰決定立即跟丘比特結婚，並要舉行隆重的婚禮。
十
元旦，丘比特與梅瑰的婚禮在乾坤大酒店二樓婚慶大廳舉行。瀕淮實驗高中校長親自當主婚人。
婚禮上，丘比特右胳肢窩夾著一隻柺杖，右腿的褲管口微微擺動著。梅瑰拿下了他的柺杖，把自己的左肩給了他，他就把右臂搭上了梅瑰的肩頭，扶著梅瑰慢慢行走。
拜高堂時，丘比特和梅瑰同時深情地叫了一聲“爸——”
父親站起來說，其實，我不是比特的親爸。丘比特讓父親坐下，就代表父親講了往日家事，說是他救人受傷後父親才給他講的。
丘比特的父親是養父。養父原是一個只有十幾戶人家的小村莊的青年農民。過去村子很窮，娶不上媳婦的人家就拿女孩換親。他的母親上世紀生下他後，三年自然災害中去世了。他就和父親相依為命，艱難度日，一直未婚。三十歲那年，他進城撿破爛、收廢品。日子慢慢好起來，他就在城邊租了間簡易房。後來撿了一個棄嬰，這就是丘比特。養父勤勞、善良、公平。先是拉著架子車收廢品，後來弄了輛舊飛鴿車收廢品。車後架上搭兩個大蛇皮袋子，背上揹著丘比特。有時走在路上，高興了，還囫圇半片地哼著當時已流傳過來的寶島的電影插曲：
酒幹倘賣無，酒幹倘賣無……假如你不曾養育我，給我溫暖的生活，假如你不曾保護我，我的命運將會是什麼。是你撫養我長大，陪我說第一句話，是你給我一個家，讓我與你共同擁有它……
後來養父有了自己的廢品收購站，很快成為城內的“破爛王”，用積蓄在繁華街道租了三間門面房，開了家小超市，把年近七十的老父親也接進了城。
丘比特說完，養父又補充道，丘比特雖是棄嬰，但身體沒毛病，聰明上進，上學後，每學期都得獎。高三上期，他報名參軍。其實，據老師說，依他的成績和應變能力，考個一本是沒有問題的，他怕我負擔太重，就去當了兵。
賓客的讚歎和掌聲之後，證婚人文曲代表語文組致辭：
……大千世界，人海茫茫，紅男綠女，熙熙攘攘，丘家的小夥兒，梅家的姑娘，相遇了，相知了，相戀了，結合了，情到緣來，緣來情更深……漫漫人生路，繽紛世間事，風雨隨時會來，坎坷處處會有。願你們，肩並肩，手牽手，穿過風雨，踏平坎坷，瀟瀟灑灑往前走……
丘比特說：瑰瑰，我愛你，一生一世！
梅瑰說，比特，我也一樣，一世一生！
婚慶公司工作人員播放《瀟灑走一回》曲子。
丘比特唱：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至少夢裡有你追隨……
梅瑰接唱：我拿青春賭明天，你用真情換此生……
掌聲響起。歡呼響起。歌聲響起：
今天是個好日子，心想的事兒都能成。明天又是好日子，千金的光陰不能等……
語文組的人全到了。其他學科組和各處室都派了代表出席。婚禮結束，婚宴即將開席時，校長把英語組的陶華請到文曲所在的宴席上，就和陶華都坐在這桌上。陶華是碩士生，畢業後，沒有找到理想的工作和男友，陰差陽錯被校長招聘來。今年春季招聘時，校長說，我們語文上不缺人，我們是來招英語老師的。英語我也能教，先不籤協議，你試用三個月，如若學生不滿意，我就乘天黑溜走。校長同意了。陶華來校教課一個周，學生就讚不絕口，校長就拍了板。開席後，鍾厚領著梅瑰和丘比特來敬酒，校長就給大家介紹陶華，陶華就跟各位老師一一握手，握到文曲時，“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校長覺得兩人是一見鍾情了，就把文曲的手機號告訴了陶華，之後，說，陶老師，把你的的號碼也告訴文曲老師吧，文老師不光是我們學校的帥哥，更是才子，文曲星呢。陶華就說，我的還沒變，他知道。
啊？你說他知道？他是怎麼知道的？校長目光又掃向文曲，說，你文大組長的本事大得很呢，真是真人不露相啊！
文曲苦澀地笑了笑，陶華的淚珠在眼眶裡晶瑩。
校長說，可能你倆也是有故事的人吧？
梅瑰說，我看出來了，他們不光有故事，更有緣分，是一生等一回的那種，以後肯定會有更精彩的故事呢，咱們拭目以待吧。
文曲和陶華幾乎異口同聲：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精彩故事啊。
大三時。中文系成立了一個取名“未來鳴”的文學社，文曲是發起人之一。不久，社裡一個叫陶華的女生對他漸漸有了好感，頻頻約他單獨敘談，很快，和他確定了戀愛關係。進入大四，一個月光如水的夜晚，一個頭發似雞窩的男生在陶華宿舍樓下喊樓：“315房間的陶華，你個水性楊花的！我雖然沒有動過你，但我們畢竟好過一場，你已經是有過戀愛史的人了，再戀誰，也是要打折的！”第二天，文曲給陶華髮了一條短信，只有三個數字：368。陶華明白的，文曲曾給她看過一本婚戀雜誌上的佚事，說是上世紀剛有傳呼機時，年青女子若是收到男友發來的“368”會哭的，因為“368”諧音“算了吧”。接著，文曲到市內一家賓館包了一個房間，閉門三天三夜，寫了一個短篇小說《春天，桃花陪我初戀》。畢業離校前，一家省級文學月刊發表了這篇小說，系裡掀起軒然波瀾。
其實，當年文曲誤解了陶華。那次在樓下喊樓的男生是個暗戀狂，曾暗戀過好幾個女生。但他從沒有對任何一位女生公開表示過自己的愛慕。他虛榮心極強，總想讓人家女孩先開口，怕自己先開口若被拒絕會失面子。陶華不太認識他，更沒單獨跟他交談過。那次喊樓，是喝醉了酒受室友慫恿乾的。據說第二天醒酒後羞愧了一個星期。
尾聲
桃花又開了。
一個陽光明媚的早晨，梅瑰帶著已經裝了義腳的丘比特找到文曲和陶華，說她準備當個業餘攝影師，想請他倆給她當一次實驗品。於是，四人來到物理實驗樓西邊的花園裡。待兩人在一株桃樹旁在丘比特的指揮下襬好姿勢，梅瑰就笑容燦爛地按下了快門。
新一期校報出來了。第四版“繪畫·攝影”專欄裡登了一幅校報學生記者拍攝的梅瑰和丘比特正在給文曲和陶華拍合影的照片，照片下，還擬了一個標題：
青春和春天一樣火紅。（全文完）
ㅡ END ㅡ
作者簡介：網暱稱杏壇師仁 ，筆名師仁，本名施永傑，河南正陽縣高級中學教師，特級教師，河南省作家協會會員，河南省小小說學會會員，中華詩詞學會會員，大觀雜誌社簽約作家。1982年3月在《奔流》發表處女作短篇小說《清晨，當我醒來的時候》。大學畢業從教後輟學筆。2009年重拾文學夢，學寫格律詩詞，恢復小說創作。曾在《詩詞》《中國老年》《大河報》《大觀》《奔流》《新課程報》《老人春秋》《駐馬店日報》等報刊發表作品，出版小說集《情·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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