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sing的首次展示是在2018年瑞典斯德哥爾摩的Brilliant Minds大會上（斯德哥爾摩研討會的一個分支機構）。作為虛擬現實藝術平臺Acute啟動的一部分，Rising與Jeff Koons和Olafur Eliasson的作品一起展出。幾十年來，Abramović在現實生活中致力於開創性的、時限性的行為藝術；如今，她把自己的人體形式交給數字領域，創造了化身。
Marina Abramović（瑪莉娜·阿布拉莫維奇）舒躺在床上，面對攝像頭，這是我們從Skype視頻窗口看到的情景，時值美國紐約清晨10點。自從2001年起，她就定居在這座城市了。Abramović對著麥克風抱怨說：“這兒的天氣陰沉沉的，樹上也沒有葉子。”
我望了望窗外，回答道：“倫敦正在下雨呢。”但那沉悶的天氣，只是我們對話中所涉及的一小部分。適逢Abramović的虛擬現實體驗Rising（2018年的作品）在威尼斯雙年展展出之際，我撥通了她的電話，以瞭解她對日益嚴峻的氣候危機的看法。
Abramović嘗試在藝術中融入虛擬現實體驗
Rising這個作品足以喚醒人們內心的恐懼：Abramović的虛擬化身站在玻璃箱內，箱子裡慢慢灌進水。伴隨水位的上升，她高舉雙手求救。當玩家逐步靠近，她便突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而玩家則被傳送至北冰洋，孤零零地站在劇烈晃動的木質碼頭上，與洶湧的波濤鬥爭；周圍的冰蓋不斷融化，猛烈地下沉到海底。
回到擺放著玻璃箱的房間中，水逐漸沒過Abramović的頭部。她倒吸著氣，發出咕嚕聲，直到溺亡。整個過程十分震撼，令人感到不知所措的恐懼。通過手機App，我體驗了一回。Abramović告誡我：“如果你身臨其境，那種體驗是完全不同的。在虛擬現實中，你能感到發生的一切，因為大腦相信眼見為實，所以重要的的是在這兒完成。”她補充說玩家必須站在真正搖晃的平臺之上：“會真切地感受到自己將要墜入海里，這將讓你無比恐慌。”
我認為1970年代的科幻小說已經變成現實。這些作品再也不是虛構的了。我住在紐約，這裡將會氾濫成災。我們以後需要乘船去往各處。
—— Marina Abramović
Abramović意識到，如果她想影響下一輩的政策制定者，就必須以這些政客最熟悉的語言形式（即最前沿的科技）發起行動號召。“我對電子遊戲的想法很感興趣，也渴望知道，孩子們是怎麼玩建立在侵略、暴力和恐懼基礎上的遊戲的。我在思考如何才能引起年輕受眾的關注，你需要使用他們的工具、虛擬現實和電子遊戲。這是我吸引以前可能從來都不會關注我的年輕人的最佳途徑。我創建了一個場景，讓他們切實體會恐懼和不平衡感，促進他們思考個人可以做點什麼來解決氣候問題。”
Rising中虛擬的Abramović
Abramović的策略不僅是吸引新觀眾前來體驗，還在於直擊情感深處。她認為，虛擬世界喚起的同理心，可以推動觀眾在現實中行動起來。在Rising中，她的化身思忖著：“對於現在和將來的受害者而言，如果沉浸式遊戲會增強他們的同理心，那麼氣候變化的體驗也將影響他們的觀念和能量。現實生活中，假若你拯救了另一個，亦或給予對方任何類型的幫助，就會產生能量的傳遞。受助者和施以援手的人都會受到這種體驗的影響。那麼，在虛擬現實中，也會發生同樣的情況嗎？”
幾十年來，Abramović把藝術當作一種工具，迫使我們面對自己時常不願意接受的真相。生活在一個總統拒絕承認氣候發生變化的國家，因此，她投身關注日益加劇的氣候危機現象，也就不足為奇了。Abramović認為：“即使所有數據攤在Donald Trump（川普）面前，他也不願直呈事實，這才是令人擔憂的。很害怕有生之年，我們會真的經歷這種情景。世界正在快速走向深受全球氣候變暖的時代。”
作品Rising模擬氣候問題
儘管Rising給人的感覺可能是與現實生活大相徑庭的反烏托邦世界，但Abramović的遠見可能比看起來更接近現實。實際上，她預測在100年以後，我們或許將以數字形式生活，通過化身來體驗這個世界。“我認為1970年代的科幻小說已變為現實，那些作品不再是虛構的。我住在紐約，這兒會氾濫成災。我們以後需要乘船去往各處。”她說道，語氣裡透著不祥。
雖然越來越多的證據顯示海平面上升、野火肆虐、地表升溫，但全世界的人，包括各國領導在內，均沒有采取有效措施應對氣候變化。儘管Abramović小心謹慎，避免把藝術家和社會活動家的角色混為一談，但她依然意識到自己責任重大。“我確實覺得藝術家應該服務於社會，有責任傳達某些多層次的信息。藝術可以發聲，並影響社會群體的思維方式。”
Rising花絮
Abramović以Rising為例說：“體驗過Rising的每個人都有情感交互，它可以真正地轉換化為行動——這是我的基本想法。因為你親身經歷了冰在眼前融化的過程，情感上會有所觸動，然後開始思考，自己該做些什麼來改變現狀。”
她還列舉了自己的親身經歷。1990年代在日本北部的某家餐館內玩過一款電子遊戲，受啟發產生了利用科技呈現藝術的強烈願望。“在遊戲裡，你可以變身消防隊員。火災發生時，奔向孤兒院，在嬰兒燒傷之前就把他們解救出來。我記得自己救下了大約15名嬰兒，衝出火海時倍感自豪。那是種極大的成就感。即便是虛擬，它依然對我產生了深遠的影響。當我想起這款遊戲時，就在思考類似的事。其實每個人都可以做好事。實現目標的成就感會喚醒你內心深處的某個地方，激勵你去改變這個世界。”
每天早晨醒來時，激發自己對地球的愛吧。
—— Marina Abramović
儘管目前看來，Rising的結果僅是幻想而已，Abramović對現實的看法也跟它一樣不容樂觀。“我對未來不抱希望。地球的進化正深陷自我破壞的過程。有太多的傷害造就了無法彌補的後果。只有當某個毀滅性的災害降臨時，人類才會覺醒，而目前他們處於沉睡狀態。進化的過程總會發生戰爭，其間有無數的人死去。接下來，歷史再次出現轉折，我們重新轉為樂觀。這一次，看樣子是需要一場自然災害才能改變點什麼。”
Abramović借科技推動藝術促進社會發展
但這並不表示Abramović就此放棄。考慮到紐約這樣的不夜城，一天24小時都在消耗巨大的能源，她“的確意識到了隨手關燈的重要性”。不過，她也強調隨手關燈源於生在共產主義國家南斯拉夫的成長經歷。“儘管這一習慣因貧窮而養成，但我現在依舊遵循，哪怕我付得起電費。”Abramović同時也關注塑料袋、自來水和食物垃圾。“這是正要開始著手的事情，之前我並沒做過。每天都堅持才會有意義。你需要在日常生活中有所覺悟。如果無數人都行動起來，那麼地球肯定能帶來某些改變。”
最後，她補充建議說：“每天早晨醒來時，激發自己對地球的愛吧。跟我們的星球約定，至少每天做一件有利於它的好事，就有助於幫助治癒。”
Dazed Digital
英文原文：Ashleigh Kane
翻譯：熊貓譯社 夏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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