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對帶有小字的節氣，素來生歡喜心。小滿，像個敦厚的男人，樸實，讓人心安，小暑，又含著活潑潑地氣質，像扎著兩個羊角辮的女童，小雪，那該是潔淨的少女模樣，到了小寒，則有著少年的清朗。
寒這個字，有少年氣質。他出現的時候，你只覺得一陣清冷，但又不會寒氣逼人。這清冷裡含著隱隱約約的溫柔，與之相處，舒適，自在。如果用一個詞形容，應當是恰好。
小，說文解字中說，物之微也。懂得微小，就會生長出慈悲心，因為你知道，看似可控的生活，實則在宇宙中都是微小的存在，生與滅，自有定數。那麼，這時你又會明白悲憫的意義。在人生行旅的途中就會少戾氣。
2
小寒的天氣特點是還沒冷到極點，節氣風雅裡，最喜探梅。
身在江南，這探梅的雅興，自然不能錯過。以前老期盼著在江南踏雪尋梅，其實，雨後的梅花香，亦有著落落清涼的美，並不比雪中梅花少韻。只不過因為是冬日，就對雪有了特殊的情結。
蘇州，念出來就是溼軟的氣質，好似在夢裡，聽了一場芭蕉雨，那樣惆悵，又那樣讓人迷戀。冬日裡，蘇州的這種氣質，就要從一場冬雨、一縷臘梅香開始。園林尋梅，青石鋪就的庭院裡，臘梅香因為這場雨更幽幽。
怡園是年年都要去尋梅的地方，早春，來到蘇州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那裡看梅，冬深時，最期待的則是小小臘梅。恰逢其時，剛踏入園林，那幽幽地香，就被送到鼻尖。雨水足，臘梅香也更清冷起來，好似是一個冰美人，你愈探近，愈探不著，又愈著迷。
其實，臘梅花並不算美。你瞧，就那小小的一點，淡淡地黃，花朵層次也少，要是和春天的梅花對比，它的品相真是遜色。但臘梅以冷香取勝。就好似真正的美人，在骨不在皮。臘梅的美就在於風骨。
許是江南的冬天溼氣太重，淡淡的臘梅香染的冰清玉潔。在園子裡每走一步，敏感的嗅覺神經都要被那香牽絆一下，香裡含著冷，冷中又裹著香，真令人痴迷。因為寒與冷，那臘梅花瓣亦清透，你仰著頭去看的時候，花瓣好似蝴蝶的羽翼掛在枝頭。
我在故鄉的明代縣衙院兒內也見過臘梅，但與江南園林的臘梅比，似乎覺得少了那麼些溫柔的韻。故鄉明代縣衙院兒內的臘梅花，倚著青磚色的牆頭，香，亦香的清幽，但意境上卻是北方的厚重。植在江南園林裡的臘梅，映著雕花窗，倚著白牆與黛瓦，亦或是臨著假山流水，總是更有故事裡的迤邐。
其實，何止臘梅呢，世間許多草木到了江南，都會變得風雅起來。是江南的水讓草木染上了靈氣吧，亦或者是江南的故事，總幾多婉轉，幾多生動呢。
3
小寒過後是大寒，年年歲歲待春歸，許是近日裡氣溫稍暖，春梅也探出了許多花苞，只要春風送來第一封花信，它們就會約好趟兒似地撲哧撲哧盛開。
那時，有淺淺草芽綠和月牙白相間的綠萼梅，有淡粉白的白梅，還有“桃李莫相妒”的紅梅……園子裡，俱是看花人，真熱鬧。
春歸來，風就會一封封地寫信，草木接到信箋，按照時令，又將開始新的旅程。甦醒，抽芽，開花，嘩啦啦地成為過路人無法忽視的風景。
真喜歡那樣的錦繡天地，好似要把一冬的藏都抖落出來，毫不掩飾內心的喜悅。
這樣想著，寒冬顯得也不那麼漫長，而是蓄滿力量。多好啊，無論天多寒，都有希望可盼，亦如少年，清朗疏淡，永遠向著明亮那方。
作者簡介： 小隱，河南姑娘，棲居江南。江蘇省作協會員。出版散文集《夏天的風吹來草的葉子》、《走著走著就遇見一樹花開》。新書《所有的遇見都恰到好處》已簽約。擅長古箏，習古琴，愛攝影，被讀者稱為“戴望舒筆下的丁香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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