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夔《一萼红》:南来北去何事?荡湘云楚水,目极伤心

关于姜夔,有一段爱情故事。姜夔客居合肥时,结识了一对善弹琵琶的艺妓姐妹,并和妹妹结下了不解之缘。姜夔虽然一介布衣,但是才华横溢,这位妹子也是美貌与才艺并重,两人惺惺相惜,从此陷入了爱情漩涡。后来,姜夔的原配夫人找上门,但也被这名艺妓的才艺所折服,也同意姜夔娶她过门。可这位女子是位奇人,深爱之人怎可与人分享,她伤心过度,竟纵身跳入水中自尽。这段爱情故事也就随着这一跳而终结,但姜夔还活着,这段感情他没有放下,在他留下的诗词中,与此段感情有关的作品达到了他全部词作的四分之一。


姜夔《一萼红》:南来北去何事?荡湘云楚水,目极伤心

今天我们要学习的这首《一萼红》,据《姜白石系年》记载,是姜夔最早怀念合肥情侣的作品。

词序:丙午人日,予客长沙别驾之观政堂。堂下曲沼,沼西负古垣,有卢橘幽篁,一径深曲;穿径而南,官梅数十株,如椒如菽,或红破白露,枝影扶疏。著屐苍苔细石间,野兴横生,亟命驾登定王台。乱湘流入麓山,湘云低昂,湘波容与。兴尽悲来,醉吟成调。

古城阴。有官梅几许,红萼未宜簪。池面冰胶,墙腰雪老,云意还又沉沉。翠藤共、闲穿径竹,渐笑语、惊起卧沙禽。野老林泉,故王台榭,呼唤登临。

南来北去何事?荡湘云楚水,目极伤心。朱户黏鸡,金盘簇燕,空叹时序侵寻。记曾共、西楼雅集,想垂杨、还袅万丝金。待得归鞍到时,只怕春深。

词序为我们指出来时间、地点,丙午也就是淳熙十三年,正月初七人日,姜夔客居在湖南潭州观政堂。堂下有曲池,池的西面靠古城墙,池畔种有枇杷竹林,曲径通幽。穿径南行,看见梅花成林,满枝花蕾,小的如花椒,大大像豆子,有一些已经开花了,有红的、白的。头上枝影扶疏,脚下是苍苔细石,姜夔和友人漫步其中,不觉起了游兴,于是动身前往定王台。之后又渡过城西的湘江,登上岳麓山,看湘云起伏,湘水慢流。兴尽了,悲却从中而来,于是醉吟成词。


姜夔《一萼红》:南来北去何事?荡湘云楚水,目极伤心

古老的城墙上,有官府的一片梅林,花苞刚刚露出,还没法摘下。池塘上的冰凝固成胶,墙角的积雪快要融化。天空中轻云浮荡,意气沉沉。我们共同拄着翠竹的藤杖,在竹林间漫步,一路上笑语不断,还惊醒了沙滩上的鸥鸟鸳鸯。我们这些流连山水的老人,有心去游览定王的亭台楼榭。

我四处漂泊所为何事?就好像眼前的湘江楚水,不停往远处流荡?我目所能及,只有烟水迷茫,这让我悲伤至极。大户人家的门上贴了金鸡的图样,春盘中盛着应节的玉燕,人们在庆祝团圆,节日的气氛也越来越浓厚。我飘零在外,只能感叹时光不再,独自伤心。我还记得与恋人在西楼约会,那里现在应当也是柳丝飘飘,一片生机盎然。可若等到我骑马归去,只怕春天早就已经过去了。

词的上片接词序,继续写景,古城的墙角下,有一片梅林,但是花萼还小,还没到摘花的时候。这里与词序相呼应,词序中描写了梅花的各种姿态,这里我们可以看出姜夔对花对怜惜之情。既然写到梅花,那么必定是在冬天,“池面冰胶,墙阴雪老”,池塘上结冰,城墙上积雪,,这里用胶来形容冰,用老来形容雪,为的是写出凝冰难化、积雪不融。这是地上的情况,之后姜夔为我们描绘了天上的景象,“云意还又沉沉”,天上阴云沉沉,大雪欲下而未下。到这里,我们脑海里会出现这样一幅画面:天上阴云沉沉,城墙积雪未化,池面结着冰,而在城墙边,有着数十株梅花,如椒如菽。白雪、阴云、红梅,给人强烈的色彩对比。


姜夔《一萼红》:南来北去何事?荡湘云楚水,目极伤心

在这样的景色中,姜夔携友前行,他们穿过竹林,兴致勃勃,一路上笑语不断,惊起了沙滩上的卧禽。这里除了景物描写之外,还多了动作描写。这一连串的动态描绘,改变了前文阴沉的景和情。最后“野老林泉,故王台榭,呼唤登临”,姜夔心情变好之后,野兴横生,于是上定王台,横渡湘江,登岳麓山。从园林到大江高山,他的心情也由低沉到开朗。不过我们应该注意到,登高怀古,已经有伤今之意。当年的定王台榭,现在成了野老游息的林泉,实在让人伤感。

下片抒发身世飘零之感与怀旧之情。换头就直接抒发身世飘零“‘南来北去何事,荡湘云楚水,目极伤心”,姜夔仕途不顺,于是四处流寓居,如今站在岳麓山上,极目天际,湘云飞渡,楚水茫茫,自然想到了古往今来的人事变化,也想到自己四处飘零,究竟是为何?为名还是为利,最后结果只剩下“伤心”而已。

接着三句“朱户黏鸡,金盘簇燕,空叹时序侵寻”,朱门贴上金鸡的图样,金盘上盛着食品制成燕子。这是民间习俗,《荆楚岁时记》云:“人日贴画鸡于户,悬苇索其上,插符于旁,百鬼畏之。”金盘上的燕子是由生菜所制,金盘指春盘,有迎新之意。这是在感慨时许的更换,人们在兴高采烈欢度新春,姜夔却没能像人们一样欢乐,他反而在感慨自己漂泊江湖,一事无成。这里感情又有变化,之前是吊古怀旧,现在感叹自己漂泊江湖。时间也是在慢慢变化,从寒冬写到早春。姜夔美好的回忆,也是发生在早春季节。


姜夔《一萼红》:南来北去何事?荡湘云楚水,目极伤心

“记曾共、西楼雅集,想垂杨还袅万丝金”,某个早春,姜夔和伊人在西楼美好的聚会。虽然时过境迁,但如今西楼应当如前,楼边的杨柳依旧袅袅垂条,宛如万缕金丝。这里用的“记”、“想”、“还”三个字,深受好评,三个寻常字,将回忆和想象,过去与现实融合在一起。姜夔深深怀念旧地,思念旧人,想要回去,却害怕“春深”。现在是早春,姜夔想要骑马回到旧地,却怕到达的时候是暮春。其实姜夔不是怕这个,他怕的是回去之后,人事全非。

读到最后,并没有提到姜夔思念的伊人是谁,但据学者研究,姜夔与合肥的女子初识在赤兰桥,那个地方中很多柳树,分手时为梅花开放的季节,因此在姜夔的词中,写到梅、柳,均与这段“合肥情事”有关。由梅、柳而忆旧日情侣,抒发一种绵绵不尽相思之情,成为白石的一种思维定势和其词的一种惯性情绪。(《姜白石系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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