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適與夫人江冬秀
1939年9月21日，出任駐美大使的胡適收到了夫人江冬秀的來信：“我有一件很不高興的事。我這兩個月來拿不起筆來，不過你是知道我的脾氣，放不下話的。我這次理信件裡面有幾封信，上面寫的人名是美先生，此人是哪位妖怪？”
江冬秀以妖怪直呼給胡適寫信的人，怒氣直透紙背。
“美先生”是女詩人徐芳對老師胡適的稱呼，這樣稱呼自己的師長，其中暗藏的情愫不言可喻。
民國女詩人 徐芳
01 才女詩人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
徐芳，北大才女，胡適學生，選修過胡適開設的中國哲學史課程。畢業後她一度留校工作擔任胡適助手。才貌雙全的她有不少追求者，但她都不為所動。
胡適（前排居中）任北大文學院院長時與同仁合影，前排右一為徐芳
1936年1月中旬胡適到了上海，當時他剛處理完好友丁文江的後事，剛畢業的徐芳也在上海。1月下旬至2月下旬，徐芳跟胡適在上海有了一段浪漫經歷。
1936年1月22日，徐芳到上海滄州飯店見胡適，還帶上了她寫的幾首詩作，其中有一首《車中》，胡適特別欣賞。
《車中》
橘子皮，扔出去
殘了的玫瑰，扔出去
南行的火車在趕行程
我閉眼坐在車裡
什麼都不看
什麼都不想
只想得一會兒安靜
但我惦著一個人
他使得我的心不定
青的山，綠的水
都被我丟盡
我也想把他往外一扔
但我怎麼捨得扔
但我怎麼捨得扔
第二天，胡適和了一首八行詩：
尋遍了車中，
只不見他蹤跡。
盡日清談高會，
總空虛孤寂。
明知他是不曾來，
不曾來最好。
我也清閒自在，
免得為他煩惱。
字裡行間，熱戀中人的心情躍然紙上。1月30日胡適從上海回到北平。3月17日徐芳又為胡適寫了一首詩：
她要一首美麗的情歌，
那歌是從他心裡寫出，
可以給他永久吟哦。
他不給
她感到無限寂寞。
她說：明兒我唱一首給你，
你和也不和？
徐芳期盼胡適能為她唱一首永久的情歌。這般熾烈的感情讓胡適一時難以招架。人過中年有家室又要顧全臉面，胡適面對一道人生難題。5月胡適以一首《扔了？》相唱和：
煩惱竟難逃，
還是愛他不愛？
兩鬢疏疏白髮，
擔不了相思新債。
低聲下氣去求他，
求他扔了我。
他說，我唱我的歌，
管你和也不和！
在愛與不愛之間，胡適進行了兩難的選擇，白髮上頭的他已經無力承擔“相思新債”，他的感情不得不屈從於理智，於是請求徐芳斬斷這段情緣。
胡適
02 兒女情長怎抵過時代巨浪
可情絲哪是說斷就斷的。1936年7月胡適赴美參加會議停留半年，徐芳在前兩個月就寫了12封信。
8月27日徐芳終於等到胡適的來信，這是半年內她收到的唯一回信。信中胡適免不了有幾句規勸徐芳抑制感情的話，為這位痴情女子所不愛聽。這也許就是胡適跟江冬秀所說的那封“規勸”徐芳的信吧！ 信中還附了一首7月16日的詩作《車中望富士山》：
霧鬢雲裾絕代姿，
也能妖豔也能奇。
忽然全被雲遮了，
待到雲開是幾時，
待到雲開是幾時！
徐芳覺得這首詩雅麗極了，她由此聯想到跟胡適之間的感情障礙。她當晚寫信問胡適：“待得雲開是幾時？這隻有你知道。你說！”
徐芳沒得到胡適的回應，兩人書信往來一度中斷。
1937年7月，抗日戰爭全面爆發，胡適應邀參加廬山談話會。在廬山上胡適想到了徐芳，他已半年沒接到徐芳來信，這回他主動給徐芳寫了封信。
這封信成了徐芳唯一保留的胡適來信。胡適寫道：“我不曾寫信給你，實在是因為在這種惡劣的消息裡，我們在山的人都沒有心緒想到私人的事……只有一次我寫了一首小詩。其中第五、六行，似尚有點新鮮，所以我寄給你看看，請你這位詩人指教。我明日飛京，小住即北歸。”最後署名適之。
不久胡適再度赴美，並於1938年9月正式出任駐美大使。
胡適與美國總統羅斯福
03 結局無言 師生之儀歸位
在南遷北徙的日子裡信已無法多寄，但徐芳每天寫短信，期盼著遠在美國的胡適有一天能回來看。
然而音訊全無，徐芳難免有怨，
她又給胡適寫了封信：“你這人待我是太冷淡，冷得我不能忍受。我有時恨你，怨你，但到末了還是愛你。”殊不知胡適似乎已鐵了心，早在3月5日的日記裡他寫道：“寫一信與舟生(徐芳)，勸他從危難裡尋著自己的前途，恐此人不中說也。”所以即便一年後，被妻子江冬秀在信裡發現了徐芳，胡適也能坦然應對。
前排右二為胡適，左三者為徐芳
1941年4月24日徐芳再次給胡適寫信，距離上一封已三年。胡適不再是“美先生”，信的開頭改成了“適之吾師賜鑑”，落款“生 徐芳”。信的內容是她想赴美國留學深造，請胡適幫助她入學，並提供半工半讀的機會。這次依舊沒有收到胡適的回應。這是他們最後的一次書信聯繫。
徐芳後來在一場飯局上認識了國民黨將領徐培根，並迅速完婚。胡適1946年回國後，還曾專程拜訪。
1949年後，徐芳和胡適先後定居臺灣，徐芳再也沒主動聯絡過胡適。1962年胡適病逝，喪禮上徐芳親自到場送了老師最後一程。
★來源：廈門衛視《兩岸秘密檔案》欄目
★ 撰稿：胡志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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