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 时梦 金色年华 (十) 下

这男女双方在这种事情上,是说不清楚是与非的。女方已经投河自尽却是不争的事实。那个男的,很快被以“破坏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罪”判了死刑。据说,被执行枪决的那一天,各地的知青蜂拥而至,群情激奋。确实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一声枪响,结束了他的生命,但知青们依然不觉得解恨。许多知青都竞相践踏他的尸体。他虽然被反手绑着,仍几乎被踏成了一张薄饼。也不知执行枪决之前,最后一餐给了他什么样的优惠。反正被踩成的肉饼上,还散发出了一阵阵酒味。

这件事让小镇上有子女插队或支边的家庭,都人心惶惶。我父母自然也不能例外,母亲后来悄悄的问我,愿不愿意跟我西边的那户人家的二女儿定亲?母亲的意思很明白,她是想通过联姻的手段,能让我早日脱离农村。但是,我对自己的终身大事却不敢如此地马虎。我知道,如果我通过这样的联姻,有了这样的家庭背景,无论我想去当兵还是回城,都将不再是难题!我只需耐心的等待便是。

那家的三个女儿,我都很熟悉。二女儿又黑,这自然不能入我的眼!在我看来,那家提出将二女儿与我定亲,实在很有看不起我的家庭及我本人的意思。我自然不想理这个茬,我跟母亲说,我是要去当兵的!当了兵后,谁也不能保证,能活着回来,这样岂不是误了人家的青春了?母亲听出了我的不愿意,也许,母亲也不太看得上那家的二女儿,此事,便当做是一句玩笑话,玩笑开过了,都过去了。

回小队前,我不敢忘了对孩子们的承诺,翻遍口袋,找出了一毛几分钱去糖果店买了一分钱一粒的水果糖。母亲问我,你怎么喜欢吃这种硬糖了?母亲知道我喜欢吃花生牛轧糖。她说,要么我去给你称两斤花生牛轧糖来?我说,这些糖果是骗小孩子的,我又不想吃糖。母亲哦了一声,随即说,是要跟那里的左邻右舍搞好关系,碰到什么事情,也好有个照应。我顺口嗯了一声,心里却在想,这邻居的关系,也就是这么回事儿了,我再在这方面去刻意的话,谁也不能保证会生出什么事来。

第48  时梦  金色年华  (十)  下

走进小队的地界,便有男孩远远的瞧见了我。我才开门进房,身后便响起了那首童谣:

“挑马兰头掘野菜,掘着一只泥卵蛋,……”

我哑然失笑,转过身来,对门外的孩子们说:

“好,我就喜欢听这首儿歌!”

边说边从口袋里掏出水果糖,细心地一粒一个分给他们。孩子们似乎比前几天多了几个,好在我买的糖足够分。最后多了一粒,我将它给了领头的那个男孩子,他高举着拿着糖的右手,跳跃着跑去。一群小孩儿瞬间跑的一干二净。

但是,儿歌虽然变了,那个女孩儿却并不因此走近我的身边。一起干活时,甚至也不再跟我说话。最多偶然偷偷的看我一眼,脸色微微一红而已。

另外有一个女孩,却当仁不让的常常跑来我的房间。女孩子的家在我的西邻的西侧,与我的邻居仅一条小路之隔。女孩子的父亲是大队的支部委员,女孩自己是大队的赤脚医生。在那个年代的农村,赤脚医生也算是人上人了。女孩来我的房间时,我必然将门开的笔直。窗户开不开倒无所谓,反正也没有玻璃,蒙上的塑料纸早已被撕成了条条的了。

女孩黑而胖,又天生的肉里眼。一笑,两眼变成了两条缝。我一直不明白的是,我的房间里,到底有什么古怪,为什么总会惹得她发笑。她常常喋喋不休的跟我讲她的医务室里发生的趣事。但是,偏偏我对她心目中的这些趣事,一点兴趣也没有。一边嗯、啊、哦地应付着;两只眼睛,却没有离开摊在桌面上的书本。当然,书本上的内容,我同样一点儿也没有能看得进去。我知道,她一直要等到他母亲扯起尖锐的喉咙喊她时,她才会回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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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母亲喉咙之尖锐是我平生所仅见的。我估计,这一声喊,村庄上的所有人家都会灌满了耳朵。我有时甚至猜测,她母亲是不是有意直起喉咙如此尖锐的喊的,她是想让全村坊的人都知道,她女儿已经捷足先登了。别的女孩儿,再也不要做如此的妄想了。

也许,浜对岸的那个女孩,便是被这一声声尖锐的叫喊,吓住了脚步的。不过,不来就不来吧,我慢慢平息自己起伏不定的心情。有时,趁着夜黑,我会顺路踱过那座小木桥,在女孩家的篱笆外,遥遥望一望女孩的家。女孩家的灯光,并不是很明亮,但女孩的身影偶然会闪现。可惜,她从未走出家来,是屋外的黑暗挡住了她的脚步吗?她可曾知道,有一个人总在痴痴的望着她?

我后来去了大队的砖瓦厂干活,与这女孩的父亲也算是同事。但是,在她的父亲面前,我从来不敢提起她的名字。只是被动的想从她父亲的嘴中,了解她的点点滴滴。她父亲后来说,她出嫁了,嫁给了本大队第六生产队的一个木匠。看来她还真的与木匠有缘哦,可惜,我这个木匠没有出师。所以,理应与她失之交臂。

许多年以后,我已担任了一个乡镇的党委书记,我带了下属各村的村长和支部书记,去我曾经插队的这个地方考察。我希望我所在的这个乡镇,也能像这个地方一样“桃梨满天下”。汽车停在这个村的村口时,我曾有想询问她的近况的冲动,但终因无法启齿而作罢。又一些年后,我负责着全区的旅游工作。曾设想将这个村作为农业休闲观光的一个景点。在春天来临时,这里桃花灼灼,梨花雪白,让人浮想联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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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村口,我碰到了那位曾经的赤脚医生,她也早已嫁做人妇,她依旧是那么的又黑又胖,笑容堆起时,两眼眯成了两条线。却不知那个女孩怎样?她早已做他人妇是肯定的,她也必定早已为人母。也许,她的儿女早已高出了他们的母亲许多了吧。但是,那回眸一笑的神情,却依然是她年轻时的倩影。我不敢去寻访她,让她在我的心目中,保持着她年轻时的形象好了。我何必让残酷的现实去击碎我心中美丽的呢!人民公社可以改回来成为乡镇,大队和小队可以改回来叫做村,叫做组。但岁月却无法改变人生的沧桑,与其是见面唏嘘,倒不如心存幻想,让那份美丽永存!

那个错把“爱琴”当作“爱情”的女孩,后来听说嫁给了我高中的一个同学,那个村在故乡小镇的北边。我的那个高中同学,后来去当了兵,复员后,成了村支书。但是时间不长,听说就不肯再干了。不当村支书之后,夫妻俩搞起了家庭养殖业,据说收入颇丰。也不知她在她丈夫跟前有否提起过我这个知青?提起我在她们面前的卖弄,提起我曾经吟过的那两首小诗?她的丈夫应该知道裴多菲的吧?那就让他细细的跟他的妻子解释吧!

……

(未完待续)

PS:选自胡杨木著作纪实文学《百年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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