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故事或許你聽過——《島人筆記》隨記

讀趙麗宏散文集《島人筆記》,讓人久久不能釋懷。

《削髮》描述批鬥會上一柔弱的女孩為媽媽辯護,一群粗壯的男女將女孩按倒在地,咔嚓聲和哭喊聲中將女孩剃為“陰陽頭”,一群麻木的看客猶如觀眾看演出。

《火馬》中,“好畫?”一個精瘦女人冷笑著“看著這種灰駁落拓的樣子,就是四舊!”郎世寧的油畫就被付之一炬。設若放到今日,不知升了多少萬倍。

《斷指》,主人公陶活寶,其人原本吊兒郎當、好吃懶做,鄰里同事皆恥與和他結交。文革來了,陶活寶因祖宗三代均為無產者,再加上每次批鬥都拳打腳踢,成為一個狠角色。後來還創新做法——用銅芯電線編成鞭子,鞭稍還繫上紅線小花,噼裡啪啦,讓牛鬼蛇神一片慘叫。一日陶活寶為了和人民群眾打成一片深入車間,也將鞭子插在腰間,不一會便在衝床邊嚎啕打滾,鮮血從指縫噴出,原來右手三指被截斷,人們評說“老天有眼”。

造反派組織精英突擊寫了大字報,並且煮出熱騰騰的漿糊連夜在縣委大院貼出。第二天一大早造反派頭子想搞個轟動,但滿牆的大字報不翼而飛,只留下如同印象派的漿糊印,還有幾灘。“膽大包天,誰敢撕下造反派的大字報。”一查到底,毫無結果,就差請福爾摩斯。守門的大爺一語點破,原為大院外山坡的毛驢聞香而來,月夜下趟過缺口進入,伸長脖子一字不漏地納入腹中,成為特殊的《讀者》。

黃某,復員軍人,建國前參軍並參加抗美援朝,打過大戰,九死一生,立過大功,受傷被俘後被開除軍籍遣送回鄉,窮困潦倒,家徒四壁,多年還是光棍。鄉民想著法子一茬茬整他,依舊默默無語,休息時獨居一隅,掏出破口琴自娛。一日倆幹部會場點名批鬥其靡靡之音,坦白從寬。並要其交出口琴,黃不從,被荷槍民兵帶回,破舊的翻高衣領遮不住臉上的疤痕。月夜下,嘶啞的口琴將“雄赳赳氣昂昂”化成蒼涼哀婉的曲子。“不知何處吹蘆管,一夜徵人盡望鄉”,不知《古琴》中主人,會不會也有這個涼州古人的鄉思。

如同薄伽丘的《十日談》那樣,《死之餘響》講述旅途中幾人閒談,內容觸目驚心:有跳樓未死的老人,顫抖著將白骨摳到肉裡,在黑壓壓的人群中死去,手裡有個血色紙條“我無罪”;有德高望重的老醫生將襯衣撕成條,在床架上勒死自己;有歸國的專家被迫穿著壽衣遊街後繫著繩子從窗戶跳下,雙雙懸掛在大馬路上空,就像兩面堅挺的黑旗;有痴情於舞臺女演員,逃出關押,去到化妝間鳳冠霞帔,身著五彩繡衣流血如注,長眠準備室。時代的悲劇,令人咋舌,祈禱蒼天能庇護這些含冤的、孤獨的魂靈。

弄堂裡有個教師過不惑之年,其母已過喜壽,侍奉尤佳,畢恭畢敬、居家添菜加飯、端水送湯,出門小心攙扶,鄰里羨慕之際稱其為孝子。“文革”清查“階級敵人”,孝子之母原來是“逃亡的地主婆”,成為專職對象。天剛亮,“孝子”急促呼喚“媽!快!快起來!掃弄堂!”八十多歲的老人,拖著一掃帚將長長的弄堂掃的乾乾淨淨,老太太氣喘吁吁地拖著掃帚回家。“孝子”每天督促其母改造,老人哪受得了這樣的折騰,早起一日比一日艱難。孝子的喉嚨一日比一日響,口氣也逐天,不過月餘而已,“老不死的,隨便你去了!”老人蹣跚著腳步、顫抖著雙手在弄堂裡掃地,兒子形同陌路之人。一日一婦人依然稱其為“孝子”,此人面露慍色,厲聲答道:“什麼孝子不孝子,這是封建的東西,也該破一破了。”孃的,連孝敬爹孃老子都封建,留他何用?這個故事的名字為《孝子》。

文革中時有祖傳秘方公佈於世,作為革命成果宣傳推廣。一男子患了胃病,其婦篤信“雞血療法”,在陽臺養一大群雞,早晚抄刀砍下雞頭,然後手捏雞頸塞入其夫喉中,令其吸乾雞血。如此一月,殺雞七十餘隻,夫君形容槁枯,嘔吐不止。一日其婦抄刀,其夫咬牙切齒拒絕,結果滿臉雞血,氣絕而死。《秘方》害死人,如同當下黃連、潔爾陰,設若某專家言狗屎可以,可能流浪狗都成香餑餑了。

“理智是一切力量中最強大的力量,是世界上唯一的自覺活動著的力量。”群體性的無意識地瘋狂,盲目跟風,不僅可笑而且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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