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热血再上白蜡坪


——李学明《序跋集》之八

囗李学明

渠江文明的碎片|青春热血再上白蜡坪

雾锁白蜡坪

“我当了7年的乡党委书记,白蜡坪村是全乡最穷的,我欠他们的。”渠县汇东乡白蜡坪村支部书记王本华如是说。

关于王本华的名字,我小时候就听说过,他是我邻村王守信的儿子,他的继母曾凡果与我同村同社。2004年6月,我从《四川日报》上看到,有他的一篇报道,便剪贴下来。2005年9月8日,我与汇东乡党委书记段传伟、乡长张晓惠一起,走进了白蜡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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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先来到汤家坝,村活动室正在修建,在汤家祠堂的原址上修建。那祠堂我很熟悉,两个石狮子还立在那里。刚解放,斗地主的大会就在祠堂里召开,我与同学们一起来看热闹。我那时只有八岁,这个村还叫先锋村,我就在先锋村小学读初级小学,这个村里就有我的十几个同学。这天到汤家坝,就看见了初小的同学汤德锡,是同行的初小同学周阳太先看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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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蜡坪干龙洞

我们看见,十几个村民正在议事,有说有笑,因为我们的目的地是要登上白蜡坪,就没有打扰他们。“他为什么要回来当农民?”我是为寻求这个答案而来的。

一路上,我听乡党委书记段传伟、乡长张晓惠讲,听王本华讲,对王本华的官越当越小的缘由,渐渐地明白了一些。

王本华是土生土长的汤家坝人,高中毕业后,回乡务农。

不久,他当了白蜡坪村支部书记,一干就是9年。

后来,他当了汇东乡党委书记,一干就是7年。

1995年,当了区人大主席团副主席。

此时此刻,王本华坐不住了,越来越有对不住父老乡亲的感觉。论自然条件,白蜡坪村确实是地处高山、深丘,只汤家坝有那么一小块平地,地理位置偏僻一些,这是客观因素。但村子与其他村的差距越来越大,乡亲们的日子过得紧巴巴的。

“每当一回家,看到这些,心里就不好受。我在乡里当了7年党委书记,村子没有搞好,这有我的责任。我欠了乡亲们的债!”王本华说。他处在深深的内疚和自责中。正是由于这种欠债感,他于1999年1月,毅然决然地写了一份申请书,一是辞去区上的领导职务,二是申请回村担任支部书记。

他在53岁那年,踏上了回乡的故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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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蜡坪的坪)

沿着年少时走过的路,重新登上白蜡坪

这天,我们从汤家坝往白蜡坪山上走,走在公路上。先是坐面包车到了贺家坪,那里有石油工人正在打井,勘查天然气,机声隆隆。再往前走,由于下雨塌方,一块巨石垮下来,汽车没法前进,我们便爬山。

“白蜡坪村为什么穷?”一边走,我问王本华。

“白蜡坪村要发展,基础设施太重要了。交通不畅,农民不富。有一件事深深地触动了我。村民胡世安,好不容易喂了大肥猪,指望卖一个好价钱。他高高兴兴去卖肥猪,在18里山路上走了大半天。结果,肥猪却热死在路上,希望破灭了。白蜡坪山上有矿产、森林资源,还有许多农副产品,由于路不通,这些都躺在那里,变不成现钱。”王本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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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蜡坪的松和草)

这天爬的这些山,这些路,有我儿时的记忆。我从十岁后,经常与小伙伴到白蜡坪这一带的山上捡柴。或者把干柴枝捆成一个一个小把,拿到三汇镇街上去卖,或者家里煮饭用。这天,我和周阳太、李翠英初小时的同班同学,爬山时,还说起那时路过汤家坝时“拉柴”的经历。

“拉柴”这半个世纪前的名词,又跳出来了,就是当地村民不让上山砍柴,如遇到砍伐者,就要把柴扣留下来。当然,那是大人们的事,确有砍伐树木者。我们小孩,只是捡树上的干枝,地上的松苗,但每过汤家坝,仍然有“过关”的感觉。

“我与村里的几个孩子,头天晚上上山,我背一个小南瓜在山上老乡家过一夜。第二天一大早背上干柴回家。”我们一路上回忆起儿时那难忘的岁月。“我是农民”的深深印记就是在那时打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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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边是陡梯子!”我说。修了这路,陡梯子就在山那边了。记忆中的陡梯子是那样陡,我们背柴用的是背架,不是背篼,四根木条,长方形,中间用竹篱编织,紧靠人的背部,背带用棕编成。人小,就用小背架。人人都有一根小打杵,拿在手上,歇口气时就往地上一杵,背架往杵上的叉子上一靠,可以歇气。“上坡脚杆软,下坡脚杆闪”。上下陡梯子至少也有十几回,居然没有摔过一次跤。这天,我看那陡梯子,至少也有300步台阶。王本华说,坡度70度少不了。

“缓坡当歇气”,王本华边走边说。他看到大家走得有点累。

我与王本华有同感。可能是那时在这条路上炼出来的,就是尽量不歇气,一口气往前走,实在累了,就走慢一点,缓一口气。直到现在,我喜欢爬山,一路上也可以不歇气,因为一歇气就不想走了。当然,保持这个习惯,对我做事情也有好处,多少有点韧劲。

但这一天,同行有七、八个人,还是在路旁一家农户停了下来,歇口气。“这户农户,修公路时就是不愿搬迁,王书记跑上跑下,做了不知道多少次工作。”有人说。

修路难,筹措资金、投工投劳,搬迁房屋,林木赔偿,个中艰辛,只有王本华知道。不过一旦把路修起来了,乡亲们就笑得合不拢嘴。这天,这家农户的门大开着,80岁的女主人还拿出了花生招待大家。我注意到,她见了王本华很亲热,心存感激和尊敬。

一条通往海拔800多米的盘山公路,长达9公里,花了两年多时间修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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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蜡坪的带头人王本华

站在山顶,三汇镇,三江水就在眼前

到了山顶上,已是中午1点了,主人让我们在一户村民家里落座,村主任田隆才在那里等候。

我还是老脾气,一鼓作气,先去看高山之颠的“千亩荒山复垦”土地综合开发项目。这是县上的一个大项目。层层梯田,把个白蜡坪装点。

站在高山之颠,极目远望,三汇镇、三条河州河、巴河、渠江尽收眼底。

“路也修通了,千亩田园也造起了,将来是个发展旅游的好地方。虽然王本华的官越当越小,他的事却越做越大了。”我发此感慨。

县上的领导说:“王本华将一个落后的白蜡坪村带到这一步,是个奇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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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一步?白蜡坪村成了全县的先进村,人均收入由他刚回村的800元2005年上升到2700元,成为全县的明星。

王本华被评为渠县先进支部书记。

奇迹何以发生?“抓产业!”白蜡坪山顶是个亮点。

同时,他们还建起300亩柑桔园。

一个村里有了两个大项目,这还不算。王本华总在调整产业结构上做文章,引种日本沙梨,养殖南江黄羊、波尔山羊、安格斯肉牛、PIC生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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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吃中午饭。已是下午2点钟了。这或许叫工作午餐,乡、村书记、乡长、村主任边吃边谈村里的工作。

一吃完饭,我们就兵分两路下山。乡上的干部回去还要开会,他们从原路回去。我们几个不走原路,从肖家山、童家沟下山。这条路过去走过,今天的感觉可就不一般了。这哪里叫路哇,是顺着山上下来时山水冲击而成的小沟往山下走,深一脚,浅一脚。当走过几户独门独院的农户时,眼睛就不能往下看,下面是悬崖。而只有50度的斜坡山上还栽了南瓜,辣椒,现在上市打了个季节差,可卖好价钱。

“看见屋,走得哭”,小时候耳熟能详的话,今天又来体验。从山顶走到山脚,再上另一个山顶、山腰,再走到山脚,一直走了3个小时。走到州河的渡口,渡船已经“收工”了。王本华费了好大劲,才找到船把我们送回三汇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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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这一天山路,完全找回了我记忆中的乡村童年,找回了我20年的农村生活。往事历历,脑子里翻江倒海。这个王本华今年58岁了,快到“六十而耳顺”之年。他的头过早谢顶,雨雪风霜都写在他的脸上,但他没有卸职,他还骑着摩托车,长年累月行走在这山路上。人的一生,能做这一件事,足矣。

我从20岁考上大学离开农村,现在又回到农村了。这一天使我找到了农村农民的感觉。下决心想为农村、农民做点事。

第二天,乡党委在汇东乡政府召开各村两委干部会议,书记、乡长让我讲一课,我讲了《邓小平与四川的农村改革》,也讲了王本华案例。就在课堂上萌生了一个想法:为农民说点话,那就写一本书,像王本华这样的小案例,搞它100个村,再加上理论文章。现在写的这本书名叫《百村调查》。此书的最初想法,就来源于白蜡坪登山的路上,来源于汇东乡的课堂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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