悲劇人格與黑色幽默——評餘華《兄弟》

悲劇人格與黑色幽默——評餘華《兄弟》

終於一口氣讀完了《兄弟》下部,心胸間湧動的卻是無限的悲涼,然而我也終於讀出了餘華漫畫式筆法下那生命的多彩與侷限來!

李光頭的暴富是我們意料之中的,而宋剛的曲折人生與悲壯結局又一次地令我為之唏噓感嘆了!

李光頭的父親掉進了糞池被淹死了,但是李光頭沒有繼承父親的命運,而宋剛悲慘壯烈的死亡卻與他的父親宋凡平的死如出一轍!

宋凡平是在得到了李蘭的愛情之後在幸福中死去的,宋剛則是在失去了對林紅的愛情的悲傷中踏上死亡之路的,這種鮮明的對比凸現了愛情在這個時代中的珍貴與稀缺,文革中的浩劫沒有讓宋凡平失去對愛情的信仰,而改革開放的浮華與世俗卻動搖了宋剛對於愛情的信仰,讓他在自卑與慚愧中走向了那滾滾車輪下的死亡之軌。

兩代人的生活,宋凡平與李蘭的愛情在悲慘的歲月裡患難見真情,而宋剛與林紅的愛情在風雨飄搖的商業洪流裡被沖刷的如同浮萍野草,也如同那虛偽而又骯髒的人造處女膜一樣,失去了本身的價值,成為了一種對愛情的最大的褻瀆與嘲諷!

下部的重心是兄弟情誼與愛情之戰,展開在林紅、宋凡平與李光頭之間,形成了一種奇特而又荒謬的三角戀愛。這戀愛本身的競爭應該說是公平的,但是在金錢與情慾的誘惑下,最終還是嚴重地傾斜了。應該說宋剛將自己的一生都押在了一個女人身上,這是他人生最大的成就又是最大的悲劇,他將愛情看做生命裡惟一的信仰,甚至為此而丟失了自己的文學理想,喪失了一個男人本應有的雄心壯志。

因此,他的生活也就不可彌補地要陷入一種迷途。因為愛情是一種易碎品,當生存的課題變得緊迫的時候,再加之他本人內向的文人性格,他對林紅的一味順從與無主見將他逼上了生活的困境。社會格局變動,下崗失業之時他便成了徹底的弱勢群體。

他終於失去了一個男人的虎虎生氣,多了的只是幾份懦弱,幾份無奈!他太過於忠於自己的愛情,而又太不愛惜自己的身體,他的一味忠厚將他限制在了一個無形的圈子裡,讓他進退不能,所以他的死亡不能不說是有些悲哀了的!

然而他也剛強過,為了自己的愛情他甚至不惜與兄弟斷絕往來,在李光頭得勢之時他又放棄不下自己的尊嚴,一味的硬撐終於讓他失去了健康的資本,高大強壯的他在這個時候悲劇的結局就已經埋下了!而在宋剛的骨子裡卻是文人的本質,他太自尊,不肯向兄弟低頭,卻寧願去出門遠行做自己不願意做的商人,這就給李光頭留下了可乘之機!

然而,他對於愛情的忠貞,他的忍辱負重,他的重情重義,卻使他的個人形象在這所有的侷限中展放出了另一種人格的魅力,這就是悲劇人格的魅力!

李光頭對於愛情也可謂執著,甚至有點無賴,但這是個能夠狠毒的人,是個可以在這個時代成就事業的人,他有著自己的做人原則與底線,他只忠於他所愛的人。他表面上是個徹底的無賴,他骨子裡卻是個堅強的英雄式的人物,有點像西班牙塞萬提斯筆下的唐吉珂德,但明顯的卻是個中國式的唐吉珂德。

他有著勃勃雄心,他果敢而智慧,他也頗具鑑賞力與執行力。他該軟時軟,該硬時硬,他懂得“欠債還錢”對債主可以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可是對於趙詩人、劉作家之流他毫不手軟,照樣揍人虎虎有生氣。只有林紅是他生命中的“硬傷”,也是兄弟情誼的“硬傷”,她就像一根導火索,最終點燃了這場蓄勢多年的戰爭。

然而,林紅的個人形象卻是一個很世俗的女人,他不愛李光頭卻在金錢和情慾面前投靠了他,他愛宋剛最後還是背叛了他,而且是在他最需要她的時候。她的背叛給了宋剛最致命的打擊,也給他的愛情信仰近似崩潰式的摧解,讓他為她一死不成再死終成。


悲劇人格與黑色幽默——評餘華《兄弟》

他升向了天堂,卻把另一種無形的地獄留在了人間,讓她和李光頭背上了永遠的精神十字架,把他們釘在了靈魂的恥辱柱上!

李光頭的“武功全廢”,李光頭的清心寡慾,李光頭的無限悔恨的後半生,他即使守著金山銀山,卻再也不能雄心勃發了!

兄弟情誼歷經了苦難的青春,分裂在“愛情”的競爭裡,然而兄弟情誼還是兄弟情誼,即便“天翻地覆慨而慷”了,即便“生離死別了”。

只是一個女人林紅,猶如愛情的紅色,在兄弟情誼的天平上充當了一個特殊的砝碼,從此爭亂起,人心變!只可惜林紅不是聖女貞德,也不是孟姜女,她只是長得漂亮了一些而已,虛榮了一些而已,當然她也有著自己的善良!

應該說這是一場兄弟之爭的愛情保衛戰,只不過誰勝誰敗此時已不再重要,而我們也不知道究竟是宋剛以自己的死保衛了自己的愛情,還是李光頭以自己的“活”贏回了自己的初戀?

但結果無疑是令人悲傷的,宋剛離世,一切成空!宋剛用死亡的方式再一次贏得了自己的愛情信仰,他也相信,自己的愛情還是在的,自己的兄弟也還是兄弟,只不過這些情誼幻化成了另一種人生的哲學,這就是悲劇人格!


悲劇人格與黑色幽默——評餘華《兄弟》

世人熙熙,皆為利來,世人攘攘,皆為利往。

當處女膜成為一種暴利,當物質當頭,拜金主義喧然而行,像趙詩人,劉作家之流,搖身一變成了商業社會的御用文人,靈魂被洪水淹沒,當年的苦難成了李光頭生活中的最後一抹陽光,宋剛的亡靈也成了孤兒李光頭情感生命裡最後的維繫。無父無母,無妻無子,孑然一身,緬懷苦難也就成了一種生活,這個時候物質又成了身外之物。

世事輪迴,餘華以自己的筆觸道出了人世的艱辛,道出了愛情與親情的矛盾衝突,喜劇的情節裡是悲劇的底色,不知道“黑色幽默”是否能概括這種“餘華式”風格!

然而,餘華的侷限就在於他的文章裡過多地集結了時下的各種流行元素,諸如暴力、無厘頭、性,甚至一些數據換算的情節和慕容雪村的《伊甸櫻桃》有一拼,而且網絡化的寫作難免粗糙,沒有了以往精雕細刻的耐心,多了一份急功近利,少了一份精益求精,這確實應該引起作家們的思考和警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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